“属下该死,这里雪太大,方才没看清雪底下埋着大石头。”
“主子可还好?”
外头车夫慌乱的声音传进来,谢珩淡淡应了声。
谢苓被足踝上的温凉触感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足尖微蜷,下意识便要缩回裙底。
“堂兄…这于礼不合。”
她说话时声音还有些微颤,纤弱的背微微后仰,靠在马车壁上,朱唇紧抿,巴掌大的脸上还有着诧异之色。
谁知那只修长的手指却十分有力量,牢牢将她的右足按在膝头。
谢珩低垂的羽睫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明明做的事十分唐突,却看不见半分旖念。
“被蛇咬过的地方有些发炎。”
谢苓微愣,朝右踝上方看去,才发现被蛇咬过的两个小孔中心红肿,外圈发黑,还有些出血。
她沉默了一瞬,再次试图收回脚。
“多谢堂兄关怀,我自己处理就好。”
谁知谢珩却加重了力道,微微抬眸,漆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绪,只是声音似乎比往常更冷些。
“你会处理?”
他凝视着谢苓,黑沉的凤眸闪过丝转瞬即逝的不悦。
谢珩自认一向心平气和,喜怒不形于色,可看到这伤口时,心中却是压抑不住的生气。
谢苓不说话,手掌按在座子上,指节有些发白,羊脂玉般莹润的小腿因为用力而紧绷着,神色倔强。
“回去了让紫枝处理。”
男女大防,即使是兄妹也不该有如此亲密的行为,更何况他们本就无血缘关系。
谢珩瞥了她一眼,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块干净的布子,轻轻按在伤口上。
“嘶…”
谢苓下意识痛呼出声,足踝上侧的刺痛顺着小腿一路痛到膝窝,她脸色瞬间发白。
明明伤口那么小,可轻轻一按,那痛却像是搅碎了伤口一周的骨肉,难以忍受。
可这不代表她非要身为堂兄的谢珩帮她处理。
谢苓只觉得对方莫名其妙。
正准备再次拒绝,谢珩已经用帕子沾了清水,轻柔地擦拭起红肿的伤口。
“白练蛇毒有腐蚀性,伤口看似小,内部的血肉却会被腐蚀。那日我虽替你清过蛇毒,但毕竟不是直接用清毒丸,因此效果有限。”
“之前让你按时服药,就是怕蛇毒进一步腐蚀肌里血肉。”
“堂妹可有好好听话?”
最后一句的尾音上扬,说得不疾不徐,却十分有压迫感。
谢苓怔然垂眸,对上谢珩忽然抬起的凤眸。
她长睫一颤,慌乱错开视线,继而心虚起来。
前日被蛇咬伤后,她满打满算就喝了两顿药,其他时候的药,一顿有毒,还有两顿被她倒了。
倒不是她怕苦,只是实在害怕林华仪不依不饶继续下药,她也懒得心惊胆战排查,因此想着忍忍了回府在治疗。
谁知这蛇毒如此厉害。
“此处离温泉山庄还有几十里路,估摸着两个时辰才能到,你这伤口若再不处理……”
谢珩的温凉的指尖在伤口周围轻画了一圈,继续道:“好了也会留下个拳头大小的坑。”
右踝上的痒意,让谢苓觉得一股酥麻顺着他指尖的触碰爬上脊背,令她下意识蜷起粉嫩圆润的足尖。
谢苓平稳了紊乱的气息,忍住要退缩的冲动,咬了咬唇瓣,不再拒绝谢珩的好意。
她不敢看谢珩,偏过头去,粉白的指尖按在软垫上,压出一圈白印。
谢珩看她不再抗拒,心情好了几分。
“停车,外头守着。”
“是,主子。”
马车在几息后稳稳停了下来。
谢珩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药箱,从里头拿出个指头长的小刀,放在烛火上烤了烤,又把一块干净的白布递给谢苓。
“若是害怕就咬着。”
谢苓转回头看他,就见他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中拿着柄小刀,另一只手递给她块折好的白布。
她瞬间明白了谢珩要做什么,漂亮的杏眸微微睁大,透着害怕。
“堂兄……”
她嗓音发颤,软声唤谢珩,想拒绝这等残忍的处理手法。
谢珩柔和了神色,安慰道:“伤口内已经有些腐烂了,再加白练蛇毒有麻痹作用,不会有多少痛感的。”
谢苓一想也是,不然为何伤口都成这样了,居然只要不碰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看到那泛着寒光的刀刃,她就忍不住害怕发抖。
她接过白布,侧过头闭上眼,深呼吸了好一会,才道:“我准备好了,堂兄。”
谢珩嗯了声,一只手握住那轻颤的、纤细雪白的足踝,防止她乱动,一只手快而准地在伤口处一剜。
寒光一闪,两个指甲盖大小的小坑瞬间出现。
他拿起准备好纱布把流出的鲜血擦了擦,将药粉洒在上面,又裹了几圈干净的纱布,就算处理好了。
“好了。”
谢珩握着她的小腿,把谢苓的脚放下来,用干净的帕子一点一点擦了手,坐回了原处。
谢苓睫毛一颤,水蒙蒙的双眸慢慢张开,朝腿上看去。
小腿上此时包了一圈纱布,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没想到这么快,方才只感觉微微一痛,一股暖流顺着伤口流了下来,就再无其他感觉了。
谢苓扬起抹真心实意的笑,朝谢珩道谢:“堂兄,居然真的不痛。”
谢珩清冷如月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声音淡漠:“一会就开始痛了,这几日你不能再用这条腿走路。”
谢苓乖巧点头,穿上鞋袜,不说话了。
“走吧。”
外头地车夫应了声,马车很快再次行驶起来。
刚走了没半个时辰,谢苓的伤口就剧痛起来,她软软靠在马车上,巴掌大的小脸潮红,额头上的发丝被冷汗黏在脸侧,粉嫩的唇瓣也有些发白。
她咬着唇内的软肉,想压制这股蔓延到膝窝的剧痛,可随着马车一个轻微的颠簸,身子一晃,猛烈的痛让她没忍住溢出了声轻呼。
谢珩翻着书页的手一顿,他转头看谢苓,眉头拧了一下。
看她脸色,似乎是发热了。
掀开帘子,朝覆满白雪的野外看去,见离山庄至少还得半个时辰,眼底略沉。
他垂眸,没有片刻犹豫,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微动,一股暖流自掌心渗入膝间,缓解了受寒的钝痛。
应当能坚持到回温泉山庄。
他叫停了马车,朝谢苓道:“我带你回去。”
谢苓此时已经有点迷糊了,她睁开眼,“唔”了声,想强撑着坐直身子,谁知浑身乏力,又软软靠回马车壁上。
见她浑身无力,连纤细的雪颈和小巧的耳垂都微微发红,谢珩知晓发热事大,不好再耽搁,便给她裹上大氅,横抱起来,出了马车。
“把马车驾回山庄,明日由你送小姐回府。”
交代完,他足尖轻点,飞身跃起,在林间飞快穿梭。
飘逸的身影眨眼间便在雪色中变成一个小点。
谢苓缩在谢珩温暖的怀里,听着他胸膛的心跳,感觉模糊的意识更加不清晰了。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
……
冰河月冻,雪满冬野。
紫竹在暖融融的芳菲殿外间小榻上浅憩,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按规矩起身去山庄的膳堂拿早膳。
她拉开殿门朝外走去,待到秋合宫门口,便看见茫茫大雪中,有人走来。
那人身着银白狐毛大氅,身姿颀长高大,乌发落着星星点点的雪花,面容清疏,神色沉冷,怀中抱着个人,被大氅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分毫。
不是她的主子谢珩是谁。
“让远福把府医带来,你进来伺候。”谢珩音色冷冷。
紫竹赶忙应了,把殿内耳房的小侍女叫起来去找远福,随后赶忙跟了上去,在后方给谢珩撑伞。
院中的雪还未来得及清扫,谢珩长腿一迈跨过芳菲殿院落的门槛,抱着谢苓在雪窝中走得又快又稳,紫竹得小跑才跟得上。
她透过飞雪偷偷看向谢珩的怀抱,看到晃动的大氅下露出的一只鹅黄绣鞋,反应过来这是抱着苓娘子。
她心中惊讶,面上却不敢显露。
谢珩疾步走进内室,弯下腰,把怀里的谢苓放在床上,刚想起身,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昏了过去,双眸紧闭,软白细嫩的小手紧紧扯着他的衣襟不放。
紫竹在后头根本不敢吭声。
她活了十八年,身边不少情窦初开的小姐妹,怎会不知道这样的情形说明了什么?
她偷偷看着自家主子,就见谢珩似乎叹了口气,一只手轻掰苓娘子的手指。
可能是苓娘子抓得太紧,也可能是主子不想太用力怕伤到她,总之是没掰开。
谢珩最终坐到了谢苓身边。
……
府医是远福昨儿一早就带到山庄的,他本来准备早早去给谢苓面诊,谁知谢灵音派人来说自己头痛,府医一时间找不到远福,自己也不敢推拒,只好先去给谢灵音看病。
给谢灵音看完后,谢苓就休息了,他便想着等对方睡醒了再看。
谁知这就出了问题。
府医提着药箱一路狂奔,到芳菲殿后气都没喘匀,就在内室外头跪下请罪。
“二公子,小的该死……”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冰冷低沉的嗓音打断。
“还不快滚进来?”
府医手脚并用爬起来,赶忙进了内室。
他不敢看谢珩,低眉敛目跪在床侧,把帕子搭在谢苓手腕上,开始诊脉。
诊完脉,又扒开谢苓眼皮瞧了瞧,便了然了。
“主子,苓娘子近日中了蛇毒和烈性药,受了风寒和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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