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东门外的时光》
第一章:新家与扎根
告别大伯家那熟悉的热闹与拥挤,仿佛雏鸟离巢,狗娃一家四口迁至村子东门外。这里,几间低矮的土坯房围成一个简陋的院落,像被世界遗忘的一角,却又因狗娃的到来,被赋予了全新的意义。它不再是简单的栖身之所,而是父母心中亟待描绘的蓝图,一方只属于狗娃们的小小天地。院墙是黄土夯实的,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里面参差的麦草梗。地面坑洼不平,残留着前主人模糊的足迹。然而,在父母眼中,这方寸之地却闪烁着希望的光。
爸爸和妈妈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他们的“造园”计划。爸爸用铁锹仔细地平整着院中的土地,妈妈则挎着竹篮,从集市上买回了带着新鲜泥土的树苗。最先种下的是几棵洋槐树,位置选在院子的西南角。它们被栽下时,枝干纤细得可怜,嫩绿的芽苞怯生生地探出头,在料峭的春风中微微颤抖。爸爸小心翼翼地为它们培土、浇水,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冀,仿佛已看到它们亭亭如盖的模样。接着,一棵柿子树苗被郑重地安置在院子的中央。它比洋槐更显羸弱,细细的树干仿佛一折即断,粗糙的树皮带着初生的稚嫩。妈妈抚摸着它,轻声说:“柿柿(事事)如意呢。”狗娃蹲在旁边,看着这棵小生命,它纤细的枝桠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像在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到来,那柔弱中透着一股倔强,让狗娃觉得它小小的身体里蕴藏着无限的力量。
房前屋后也不能空着。爸爸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泡桐树苗,沿着院墙根密密地种了一圈。他说泡桐长得快,能遮阴挡风。这些树苗像一队新入伍的士兵,虽然稚嫩,却已肩负起守护家园的职责。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爸爸又从大伯家移植来一棵葡萄树苗。大伯特意强调,这可是从遥远的新疆带回来的好苗子!大家都对它寄予了厚望,想象着未来满架葡萄的甜蜜。爸爸把它种在了鸡窝旁边向阳的位置,精心搭好了简易的架子。这株葡萄树仿佛通晓人意,长得异常旺盛,藤蔓沿着架子疯狂攀爬,叶片肥厚碧绿,层层叠叠,很快便覆盖了一大片阴凉。狗娃们常在架子下玩耍,抬头便是满眼浓得化不开的绿意。然而,年复一年,它只顾着疯长枝叶,却从未结过一颗葡萄。这成了狗娃们全家一个解不开的谜团。“兴许是棵公葡萄树?”爸爸摸着下巴猜测。妈妈则半信半疑:“葡萄树也分公母吗?”每到秋天,当别人家的葡萄架上挂满累累果实,狗娃就成了最执着的小侦探。搬来小板凳,站在葡萄架下,仰着头,在密密匝匝的叶片间仔细搜寻,手指轻轻拨开一层又一层绿幕,目光像篦子一样梳过每一条藤蔓,多么希望能发现一串哪怕青涩的小葡萄!可每一次,除了更浓的绿意和偶尔爬过的小虫,都一无所获。那份小小的、年复一年的失落,像初秋清晨草叶上凝结的露珠,凉津津地,无声地渗入心底,带着一丝不解的委屈。
第二章:草木春秋与人间烟火
春天最盛大的仪式,莫过于槐花的绽放。几棵洋槐树不负众望,在某个暖风熏人的清晨,忽然将积蓄了一冬的力量喷薄而出。一串串洁白的槐花挂满枝头,累累垂垂,远望去,如同碧绿的枝条上落满了晶莹的雪花。清甜的香气弥漫了整个院子,甚至飘散到东门外的土路上,勾得蜂飞蝶舞,也勾得狗娃和姐姐在树下团团转,口水直流。可惜,槐树长得又细又高,光溜溜的树干,狗娃们两个小不点根本爬不上去。眼巴巴地望着那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的美味,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姐姐眼睛一亮,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长把镰刀。她指挥狗娃:“你站远点,看狗娃的!”只见她踮起脚,努力将镰刀伸向最低的一簇花枝,用镰刀弯钩小心翼翼地勾住枝条,然后身体后仰,使出吃奶的劲儿往下拉。柔韧的树枝被一点点拉弯,像一张绿色的弓。狗娃瞅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死死摁住那屈服下来的枝桠。姐姐迅速松开镰刀,狗娃们俩合力,终于将那缀满槐花的枝条攥在手中!迫不及待地捋下花朵塞进嘴里,那清甜微涩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炸开,仿佛是整个春天的精华。狗娃们贪婪地享受着这“劫掠”来的美味,却全然忽略了槐树枝干发出的细微**。第二年春天,那几棵被狗娃们“蹂躏”过的槐树,只在枝头稀稀拉拉地冒出几簇花苞,终是没能再现昔日的盛景。看着它们光秃秃的枝条在春风里显得有些落寞,狗娃和姐姐相视无言,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索取与伤害的因果,心头漫上一种掺杂着悔意的、沉甸甸的无奈。
与此同时,院子中央的柿子树则在沉默中积蓄着力量。它像一个踏实的孩子,不声不响地努力生长。细弱的腰身一年年变得粗壮,树皮上的纹路也渐渐深刻。它开始分出枝桠,像婴儿伸出探索世界的手臂,努力地向上、向四周伸展。叶片也越发肥厚浓密,从初春怯生生的嫩黄嫩绿,到盛夏时沉郁的墨绿,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仿佛能滴出绿汁来。终于,在一个暖洋洋的春日午后,狗娃惊喜地发现,在层层绿叶的掩映下,悄然绽开了几朵淡黄色的小花!它们羞涩地藏在叶腋间,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像怕羞的小姑娘躲着生人。微风拂过,几片花瓣无声飘落。不久,花落处竟结出了指甲盖大小的绿色小果子!这些小生命紧紧地依偎在花托里,被未完全褪去的花瓣包裹着,像襁褓中的婴儿。一阵稍大的风吹过,便有几个“小绿钮扣”簌簌地掉落在院子里。狗娃如获至宝,蹲在地上仔细搜寻,捡起一颗颗光滑冰凉的青柿子,宝贝似的塞满了裤兜。它们沉甸甸的,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是狗娃在那个季节独享的、充满生命力的珍宝。
时光如渠水般静静流淌,小柿树已长成大树。它的主干粗壮有力,树皮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灰褐色,斑驳的纹理如同老人脸上的皱纹,无声地诉说着经历过的风霜雨雪。树冠如盖,向四面八方伸展出遒劲的枝桠,像一把巨大的、撑开的绿伞,为院子投下大片的阴凉。深秋,是它最辉煌的时刻。叶子由绿转黄,再染上醉人的橙红。而最夺目的,是那挂满枝头的累累果实——红彤彤的柿子!它们饱满圆润,在秋阳的照耀下晶莹剔透,像无数盏小巧玲珑的红灯笼,点亮了整个院落,也点亮了日渐萧瑟的田野。那纯粹而热烈的红,在灰黄的土墙、湛蓝的天空映衬下,成为东门外一道最绚丽、最温暖、最富生命力的风景。它不仅喂饱了狗娃们的眼睛,更喂饱了狗娃们的胃囊和过冬的希冀。摘柿子,晒柿饼,成了每年深秋最甜蜜的劳作。
东墙根下,常年堆放着村里大队的木料。那是集体财产,粗壮的榆木梁、厚重的松木板、还有些不知名的杂木,因无处安置,便在狗娃们搬来后,暂时借用了这片角落。它们被码放得还算整齐,却掩盖不住经年的沧桑。日晒雨淋,木料的颜色变得深沉,散发出一种混合着腐朽与树脂的独特气味。狗娃有时会好奇地爬上爬下,触摸那些粗糙的木纹,想象着它们曾经属于哪座老屋,见证过怎样的悲欢离合。雨水在木料凹陷处积成小水洼,倒映着天空的流云和飞鸟,成了蚂蚁的湖泊和小虫的饮水池。这些沉默的木料,仿佛一群沉睡的巨人,带着各自的故事,静静地躺在时光里,成为狗娃童年背景中一道沉默而厚重的风景。
第三章:老院、血脉与变迁
奶奶依然住在村子中央的老院子里。五叔一家则住在老院的南房里。那南房给狗娃的印象总是阴森森的,即使是盛夏的正午,阳光也仿佛被厚厚的墙壁和深远的房檐吸走了大部分光线,只留下昏沉沉的暗影。空气里常年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着陈旧木头和尘土的味道。奶奶独自住在靠西边的一间小屋里。屋子不大,一铺占据了半间屋的火炕连着炉灶,便是取暖和做饭的核心。炉灶旁,一架老旧的木质织布机占据了显眼的位置。那是奶奶的“战场”和“舞台”。
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奶奶便起床了。生火、做饭之后,她便坐到织布机前。随着她双脚有节奏地踩动踏板,双手灵巧地抛接着梭子,织布机便发出“哐当——哐当——嘎吱——嘎吱——”的声响。这声音单调而持续,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穿透老屋的墙壁,在清晨安静的村落里回荡,像一首永不停歇的、关于勤劳与坚韧的歌谣。梭子在经线间飞快地穿梭,纬线被紧密地打实,粗糙的棉线在奶奶手中渐渐变成一匹匹带着天然纹理的土布。布匹是米白色或靛蓝色的,厚实而质朴。妈妈会用这些布给狗娃们做床单、被里。睡在奶奶织的粗布床单上,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布纹的颗粒感,却异常踏实温暖,仿佛那经纬线里都织进了奶奶手掌的温度和无言的慈爱,伴狗娃们入眠,驱散梦魇。
狗娃时常会溜回老院。那里没有新家的宽敞明亮,更没有诱人的糖果点心,但奶奶见到狗娃,浑浊的眼睛总会瞬间亮起来,脸上的皱纹也舒展开,绽放出慈祥的笑容。她会放下手中的活计,用粗糙却温暖的手拉住狗娃,一遍遍地念叨:“俺娃回来看奶奶了!俺娃长高了!”那带着浓重乡音的话语和毫不掩饰的欢喜,像冬日里的暖阳,总能瞬间驱散狗娃心头的任何阴霾,留下融融的暖意。老院,像一个温暖的巢,维系着血脉深处的依恋。
关于老院和大伯、叔叔们早年的种种,对于狗娃们这一辈孩子来说,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的故事,只能从大人们零星的叹息或讳莫如深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些模糊的碎片。父辈们年轻时或许有过的争执、摩擦,在漫长岁月的淘洗和生活的重压下,渐渐变得不再那么尖锐。孩子们像羽翼渐丰的鸟儿,终究要飞离老巢,寻找自己的天地。于是,“分家”便成了必然。这过程或许伴随着老辈人一声悠长的叹息和眼底深藏的落寞,像看着一棵大树的分杈,虽有不舍,却也只能顺应这生命的流向。分家,是旧秩序的瓦解,也是新生活的起点,如同分子的裂变,如同蒲公英的种子挣脱花托,各自随风飘散,寻找属于自己的土壤,然后扎根、萌芽,开启一段全然未知却也充满可能的旅程。狗娃们搬至东门外,便是这裂变与飘散中的一个点。
第四章:东门外的守护者与乐园
东门外,一列高大挺拔的白杨树,像一排沉默而忠诚的哨兵,与狗娃家的西墙隔着一道窄窄的水渠,平行地站立着。水渠是浇灌田地的主要通道,泥土夯实,蜿蜒曲折。为了防止渠水长期浸泡导致松软的土院墙坍塌,父辈们用河滩里捡来的大小不一的石头,沿着院墙根垒砌了一道坚实的堤坝。堤坝不高,刚够一人行走,宽度也仅容一脚踏实。它像一条坚固的臂膀,忠诚地拱卫着狗娃们的家园。
这道石堤,成了狗娃童年最爱的“平衡木”和“跑道”。狗娃总爱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来回走,张开双臂,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一边走,一边用稚嫩的童音大声喊着不知从哪听来的童谣:“摆溜溜,摆溜溜,摆到南头吃豆豆!”走到堤坝南头,便转身再喊:“摆溜溜,摆溜溜,摆到北头喝糊糊!”如此往复,乐此不疲。脚下是粗糙坚硬的石头,身旁是清浅的渠水或茂密的青草,头顶是杨树叶在风中哗哗作响。那简单的动作和单调的儿歌里,盛满了无忧无虑的纯粹欢乐,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延伸。
在靠天吃饭的乡村,水是命脉。每逢天旱,村里人绝对会想尽办法引水浇地。只要浇地的水闸一开,清澈的渠水便哗啦啦地从狗娃家门前流过。狗娃家大门朝西开,要跨过这道水渠,一座小小的木桥是必不可少的通道。这桥自然不用狗娃操心,心灵手巧的爸爸早就用几根结实的木头和厚实的木板搭好了。虽然简陋,却稳固踏实。于是,狗娃家便也意外地拥有了几分“小桥流水人家”的诗意景致。只是,少了江南垂柳的婀娜柔媚,多了北方白杨的挺拔刚毅。它们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卫士,一年四季,忠诚地驻守在东门外,用不同的姿态诠释着时光的流转与大自然的伟力。
第五章:杨树四季与童年秘境
白杨树,是东门外时光最忠实的记录者,也是狗娃童年秘境的缔造者。它们以鲜明的姿态,在狗娃心中刻下了四季轮回的深刻印记:
当春风吹醒大地,杨树灰褐色的枝条上便鼓起密密麻麻的芽苞。很快,嫩绿的新叶舒展开来,带着初生的娇嫩和好奇。紧接着,便是漫天飞絮的时节。杨树吐出无数细小的白色絮状花穗,随风飘舞,纷纷扬扬,如同温暖的雪,覆盖了屋顶、田野、水渠,也给整个东门外铺上了一层轻柔的白毯。走在其中,絮花粘在头发上、钻进衣领里,带来一丝微痒,空气中也弥漫着一种独特的、微涩的植物气息。这“春日飞雪”的景象,既新奇又带着一丝梦幻。
夏日炎炎,杨树迎来了最鼎盛的时期。宽大的叶片疯狂生长,层层叠叠,交织成一片浓密得化不开的绿荫。巨大的树冠宛如天然的绿色穹顶,将炽热的阳光筛成细碎的光斑洒落下来。这里成了天然的避暑胜地。狗娃常常提着小木桶,在渠边打上清凉的渠水,浇灌狗娃在院墙边种下的指甲花、凤仙花和几棵不知名的小野花。渠边潮湿处,丛生着茂盛的薄荷。揪下几片肥厚的叶子,放在手心用力揉搓捣碎,一股强烈而清凉的香气便直冲鼻腔,弥漫在燥热的空气里,带来片刻的舒爽。午后的酷热让人昏昏欲睡,但杨树上的知了却不知疲倦地高歌。狗娃仰着头,在浓密的枝叶间寻找它们的身影。有时运气好,能在清晨发现一只刚刚爬上树干、正在努力挣脱旧壳束缚的金蝉。那奇妙而艰难的蜕变过程,让狗娃屏息凝神,充满了对生命奇迹的惊叹。浇灌狗娃在院墙边种下的指甲花、凤仙花和几棵不知名的小野花。渠边潮湿处,丛生着茂盛的薄荷。揪下几片肥厚的叶子,放在手心用力揉搓捣碎,一股强烈而清凉的香气便直冲鼻腔,弥漫在燥热的空气里,带来片刻的舒爽。午后的酷热让人昏昏欲睡,但杨树上的知了却不知疲倦地高歌。狗娃仰着头,在浓密的枝叶间寻找它们的身影。有时运气好,能在清晨发现一只刚刚爬上树干、正在努力挣脱旧壳束缚的金蝉。那奇妙而艰难的蜕变过程,让狗娃屏息凝神,充满了对生命奇迹的惊叹。
秋风吹过,杨树最先感知季节的变换。树皮变得愈发洁白光滑,而树叶则开始由绿转黄,渐渐染上耀眼的金黄。秋风渐紧,金黄的叶片便如无数只金色的蝴蝶,从高高的枝头翩然飘落,打着旋儿,无声地投入大地的怀抱,或者在渠水里打着转儿,随波逐流。水渠里便漂满了金色的“小船”。狗娃喜欢捡拾那些形状完美的落叶,夹在书本里,仿佛收藏了整个秋天。落叶堆积在堤坝上、墙角边,踩上去发出沙沙的脆响,空气中弥漫着枯叶特有的干燥芬芳。杨树林下的空地上,狗娃曾惊喜地发现过几株小小的杏树苗和苹果树苗,它们怯生生地从草丛里探出头。狗娃如获至宝。幻想着把它们小心翼翼地移栽回家,精心呵护,等它们长大开花结果,那该多美!可惜,美好的幻想很快破灭。一天下午,狗娃惊恐地发现,狗娃家那头慢悠悠的老黄牛,正用它粗糙的舌头,津津有味地将狗娃心爱的树苗卷入口中!狗娃冲过去驱赶,却为时已晚,只剩下几片残叶和光秃秃的小坑。看着老牛无辜地咀嚼,狗娃的眼泪夺眶而出,那份失落和委屈,如同被生生夺走了心爱的宝贝,久久难以平复。
当最后一片黄叶飘落,杨树便彻底褪去了繁华。光秃秃的枝桠直指苍穹,在铅灰色的冬日天空下,勾勒出清晰而刚劲的线条。寒风呼啸而过,吹得枝干呜呜作响,仿佛在演奏一曲雄浑的交响。它们褪去了所有装饰,只剩下最本质的筋骨,在严寒中傲然挺立,展示着一种沉默而强大的力量,一种不屈服于风霜的韧性。望着它们,狗娃幼小的心灵里,也悄然种下了一些关于坚强和守望的模糊概念。为什么如此眷恋这些白杨?因为它们不仅是风景,更已融入了狗娃的血脉,成为狗娃感知世界、理解生命最初也最深刻的参照。它们为狗娃打开了一扇窗,让狗娃看到了一个充满生机、变化、坚韧与诗意的“另一个世界”。
第六章:变迁的涟漪与童趣的碎片
家门正对面,原本矗立着一道古老的土城墙。它高大厚实,上面长满了荒草和小树,像一条沉默的巨龙守护着村子的东缘。然而,不知何时起,它成了“碍事”的存在。狗娃记得那是一个寻常的下午,狗娃在路边玩泥巴,忽然听到大人们议论纷纷。接着,几个穿着工装的人开始忙碌,在城墙根下钻孔、填塞东西。一个面色严肃的叔叔大声警告围观的孩子们:“都离远点!要放炮了!捂好耳朵!”狗娃吓得赶紧跑回家,躲在门后。不久,一声沉闷而巨大的轰响传来,脚下的土地都随之震动。狗娃捂着耳朵,心脏怦怦直跳。烟尘弥漫了好一阵子才散去。再去看时,那段古老的城墙已经消失,只留下一堆破碎的黄土和砖块。那声巨响和弥漫的硝烟味,成了狗娃对“拆除”最初的、带着惊惧的记忆。再后来,关于城墙的具体模样,在记忆里就渐渐模糊不清了,只留下一个巨大而突兀的空白。
很快,那片被炸平的废墟上,盖起了两排整齐的新瓦房。住进去的是周家兄弟两户人家。从此,东门口不再只有狗娃们一家,狗娃们有了邻居。周家老大的门前,一左一右摆着两个敦实的青石鼓。这石鼓很快成了东门口的“社交中心”。每当夜幕降临,暑热消退,结束了一天劳作的邻居们便三三两两地聚拢过来。男人们坐在石鼓上,或者蹲在墙根下,女人们则自带小板凳。大家摇着蒲扇,喝着粗茶,开始了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光——侃天说地。从庄稼的长势、牲口的行情,到十里八乡的奇闻轶事、家长里短的琐碎烦恼,无所不谈。没有电视机的时代,语言就是最好的消遣,这朴素的闲聊无形中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织成了一张温情的乡村关系网。狗娃总爱搬上自己的小板凳,挤在大人们中间,虽然很多话听不懂,但那种热闹、放松的氛围,那些被旱烟味和汗味包裹着的乡音,本身就让狗娃感到安心和有趣。
在村里众多面孔中,有一个特殊的人,名叫“生活”。他约莫四十多岁,个子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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