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暂时离开的执音,她那幽幽的眼神仍向后缠黏着苏时倾许久。
没能得到一丝丝体谅,苏时倾巴不得执音快走。
可执音真走了之后,唯剩两人相处的世界里,苏时倾和容情的交谈却没有如愿地愉快发展。
苏时倾斟酌了半天,还是闷着声。暴露内心的零星不爽利,把手上的水果盘子搁得老远。
容情巴巴看着,手指果盘、无赖央告:“我要吃。”
结果苏时倾将水果盘子摆得更远,放到了容情看不到的廊角另一侧去。
然后他走回来,坐到容情身边。眼神中,关切情绪如汪洋、似瀚海,深邃而涵容。
担心分两半,一半围绕容情的状态,另一半源于自己的私心。
真的很担心执音对着容情乱说话。不希望容情知道,自己和别的人有不清不楚的纠葛。
很想澄清,奈何心底的措辞琐碎、又害臊难为,苏时倾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始解释。双手攥着空拳放在膝前,他本本分分的模样,像极了书院里等着夫子训诫的学生。
容情不理解有什么好紧张严肃的,反而觉得苏时倾好笑,轻轻拍拍后者的肩头。
没能起到宽慰的作用。
苏时倾敏锐,觉得容情身上确乎变化了。
若是以往,容情准少不了挖苦自己,可今日收敛着、遏制着,还显露了女儿家的惆怅。
肯定是执音乱说话导致的!
再不能够不开口,苏时倾忙道:“执音说的话,你不要全然都信。”
本还想说得再刻薄些,让容情彻底提防碎乐分坊。但好像这么做,有些悖逆了良心?
容情听得懵懵的,看上去似乎没明白苏时倾为何突然这么说:“执音?她没和我说什么呀。”
语气是真的疑惑,不是隐瞒作伪。
容情接着坦陈自白:“我心中郁困,被昨日求婚的场景惊吓得不轻。”
记忆再次汹涌蔓延,令容情微恸。
恸却不是痛。
她轻轻抬起手,捂紧胸口,嘴边竟扬起轻笑。
苏时倾觉得很不妙,想知道容情是不是在戏耍骗自己?认真地盯着她每一个动作表情不放过——
明明应该是在求婚场中受伤的人,怎么现下溺进其中,竟觉得是幸福呢?
以为苏时倾的沉默不语是还想继续再听。
容情为执音解释:“昨天晚上,我缠着执音娘子说心事,扰得她没休息好……细细回忆起来,还真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哩!”
语气在尽可能的轻松,但是掩饰不了的是眉宇中淡淡的愁容。
苏时倾陷入思维混乱:原来并不是执音缠着容情不放?
无意识抬眼,再寻看。果然执音没走远,她正躲在远远的地方偷瞄着这一边。被发现偷瞄之后,她多此一举藏回茂树后面,自欺以为没被发现。
本应该歉疚的,为误解了执音歉疚。
可他为何那么淡漠,只为“执音没有乱讲”而偷偷侥幸?
苏时倾反省着,暗唾自己,竟如此怕容情误会,忘了世道人情。
侥幸着反省,不痛不痒的自唾。哪里能真的起效果?
还得靠命运强加更沉痛的酸瑟,教他快快蜕变。
“容情。你有什么心事?让我代替执音吧,让我做你最忠实的听众。”苏时倾重新面向容情。他心向的自始自终也只有容情而已。
可容情的心向,好像不只是他一个人了。
小姑娘嘟嘟嘴,表示不屑:“执音和我都是女儿家,所以我才和她倾诉的。你一个粗鲁的男子,哪儿能帮得了我?”
“我能帮!”苏时倾不服性别差异造成的横隔,抢着争辩,“就因为我是男子,才能从另一个角度给你建议,帮你解难题、度难关。”
说罢还试探地反“嗯”了一声,像渔翁对着鱼儿抛钩诱钓。
容情偏生还真上钩了。
听信了道理,她思虑分享给苏时倾知道。
可将内心的隐秘坦陈相告,实在是件极其困难的事。容情陷入好一阵的纠结:
“你不许笑话我。”执音昨晚倒没有笑话她,但是听完她倾诉之后,很是讶异和为难。容情不明白其间问题出在哪里,也怕苏时倾会和执音一样的反应。
“当然!无论你说的是好是歹,我都全然接纳。”苏时倾以为自己能做到,因为过往的他的确做得不错。
容情交心了三分之一,抓紧着强调:“不许告诉哥哥知道!”
还不能告诉容错?看来真挺私密的,苏时倾尚为自己可能得到信任而高兴。
“好——”拉长音允诺,“我绝不告密。”
容情得寸进尺,只差最后一个要求,她便愿意拉苏时倾为闺中密友:“你要支持我、帮助我,一直一直、永远永远。”
“好。”
容情心头的灰霾总算被讨好得消散些了,她倾吐着,不再犹豫:“我是有心事,心事困绕着我,让我一晚上不能安睡。”
故事只才说了一句,苏时倾就起身暂离。
原来他赶着跑到刚才藏果盘的地方去了,捎上两个鲜苹果才回来。
递去让容情吃。忘了早前还怀疑过它们有毒。
容情接过:“突然跑去拿苹果做什么?”
“苹果安眠。”苏时倾体贴道,心疼容情休息得不好,“今日吃过了,晚上或多或少能安稳些。”
容情看着手中的苹果感动,在苏时倾殷切的注目下,小小啃了一口。
能不能安眠,是夜半的事;此刻他与她皆和乐舒心,是当下的感知。
苏时倾难控心头这溢出欣悦。
亲昵如饴糖,令血气方刚的少年贪享,未对糖衣下的炮弹设防。
“我好像喜欢上谷牧城了。”
苏时倾乍一下如坐针毡,惊跳起来。心里空空,诧异地凝望着容情。
想听她重复,又迟疑不敢再次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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