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真君下达的命令是整理并打扫古藏书阁。两个仙气飘飘的白衣少年用水桶打了水,找来扫帚和展布,一个负责整理,一个负责打扫。
贺兰熹本想主动包揽打扫的活,毕竟他实在无法想象高冷美人冷脸扫地的样子。可不等他开口,宋玄机竟然主动拿起了扫帚。
于是,贺兰熹有幸瞧见了他无法想象的画面。
贺兰熹站在梯子上,心不在焉地整理着古籍,时不时就要低头看上一眼。
在他的角度,看不见宋玄机的表情,只能看到宋玄机低着头,发间的金簪随着他扫地的动作轻微晃动着,有那么两下好像晃进他心里了,搞得他心痒难耐,特别想把那炫目的金簪握在掌心。
贺兰熹暗自摇了摇脑袋,强迫自己从宋玄机身上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集中在需要整理的古籍上。
他抽出一本破旧厚重的古籍。书封早已褪色,借着昏暗的烛光勉强可以分辨出书的名字:《太华十二书》。
原来是一本讲太华宗的书。贺兰熹来了兴趣,翻开第一页的目录,上面列出了太华宗十二道院的院名,无情道院果不其然排在首位。
贺兰熹心满意足,又随手把书翻到中间,看到了一大段对唯我道院的记载;最后,他把书翻到倒数第二页,上面写着:【太华宗十二书之十三】
十三?是指太华宗第十三的道院?
可太华宗自建宗以来,一直只有十二道院,哪来的第十三道院?
贺兰熹满腹疑窦地翻过下一页,看清上面的东西后,陡然睁大了眼睛。
只见在《太华十二书》的最后一页上,赫然出现了一朵娇艳欲滴,千娇百媚的彼岸花——和祝如霜身上的彼岸印一模一样。
过于惊愕的贺兰熹一时间没了无情道人遇事应有的沉重冷静,一边下梯子一边想着叫宋玄机过来。“宋浔快来”四字尚未说出口,脚下却猛地一踩空。
脚踝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贺兰熹欲哭有泪但憋回去了。
果然果然,在太华宗中一旦没有贯彻好无情道的精神就要倒霉。但凡他刚刚保持沉着冷静,何至于此。
少年狼狈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古藏书阁内简直和地动山摇一般,宋玄机很快闻声而来,快到贺兰熹都来不及完全整理好自己的仪态。
贺兰熹背靠书架而站,神色看似镇定,眼底却有一丝丝错愕和慌乱。宋玄机问他:“怎么了。”
贺兰熹忍着脚踝扭伤的痛苦在心里嘀咕:这人真是的,白日下课时走那么慢,现在动作又快到离谱,手上的扫帚都没来得及放下来。
太华宗的弟子在刚入学时就要学习一些基本的治愈疗伤之术,以便应对日常的一些小伤小痛。梯子踩空造成的扭伤本是小事一桩,可绯月真君的铃铛还挂在门口呢。
若是在家中遇到类似情况,贺兰熹会选择大喊“娘,娘!我扭伤了,好疼好疼,救我救救我!”,所以在宋玄机面前,他也要选择“宋浔宋浔,我扭伤了,好疼好疼”——他倒是想,但可能吗?
万幸,他只需稍加隐忍,出古藏书阁就没事了。
“宋浔你看。”贺兰熹强行忽略扭伤一事,将《太华十二书》的最后一页递给宋玄机看:“彼岸印。”
宋玄机对着彼岸细细端详了一番,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加冰冷清寒。
贺兰熹扭伤的脚踝无法发力,他悄悄把身体的重心放在另一只脚上,问:“太华宗有第十三道院?”
宋玄机摇了摇头:“未曾耳闻。”
这本《太华十二书》著成的年份已不可考,但既然是古藏书阁内的古籍,必定有一些年头了。
书封上明晃晃写着“十二书”,是不是意味着此书著成时太华宗确实只有十二个道院,最后的第十三道院是后面才加上去的?
宋玄机也想到了这点:“灯。”
贺兰熹下半身一动不动,探出上半身从书架上取来烛台。两人脑袋凑在一起,额头几乎相触,借着烛光反复对比墨迹的形状和深浅,他们证明了先前的推论。
所谓太华宗第十三道院,的确是后面才加上的。
此人是谁?第十三道院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隐秘存在?祝如霜身上的彼岸印和十三道院又有什么关系?
在没有更多线索的情况下,贺兰熹也理不出头绪。
太华宗乃三界第一仙宗,本身就像一个庞然大物,数千近万年的历史长河中注定有无数秘密被掩盖遗忘。别说太华宗了,哪怕只是一个无情道院就有好多他从未探访过的禁区。
如果问谁知道的太华宗秘密最多,四大道院院长当之无愧。
贺兰熹提议:“此事,应当告知绯月真君和沂厄真君。”
宋玄机从古籍上抬眸,近在咫尺地看着他:“绯月真君一早知晓彼岸印一事,他可有向你我透露一二。”
贺兰熹微微一怔:“没有。”
对哦!之前他,宋玄机还有绯月真君一起亲眼目睹了祝如霜身上的彼岸印。倘若绯月真君真的知道些什么,当时不告诉他,现在他们去问自然也不会有答案。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绯月真君和他们一样,并不知道彼岸印具体的来源和含义。
贺兰熹又问:“那沂厄真君呢?是否要告知他。”
宋玄机:“你认为,何人才能在太华宗创造出第十三座道院,又秘密将其隐藏起来?”
贺兰熹下意识地回答:“此人本事定然不小,许是各大道院的……”
话未说完,贺兰熹蓦地寒从脚起,整个人不寒而栗。
不、不会吧?不至于吧?!他一直很敬重院长们的!
贺兰熹心悸之余,不得不感叹宋玄机考虑得实在是太周全了。若不是有他在身边,自己的第一反应肯定是告老师。“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行事?”
宋玄机:“回去再议。”
好好好,都听你的。聪明又漂亮,宋玄机,有你真是我们无情道院的福气。
贺兰熹点点头:“嗯。”
宋玄机手持扫帚转身离开,贺兰熹正欲跟上,脸色忽地一变。
先前贺兰熹一直处于神思紧绷的状态,以致于都忘了脚踝上的扭伤。现在他稍微放松了一些,起步时一个太用力,立即就被难以忍受的疼痛钻了空子。
贺兰熹脸庞发白,额间疼出了冷汗。和宋玄机一起走是不可能的了,他只能扶着手边的书架,希望那股讨厌的疼痛马上过去。
可宋玄机却似乎发现了他的异样,回过身道:“你……”
话未说完,宋玄机的视线落在了他不自然弯曲的脚踝上,紧接着又看了眼被踏空的梯子,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他们这一方小小天地是亮着的。在摇曳起舞的烛光中,贺兰熹有些无措地看着宋玄机的脸。
发现他受伤后,宋玄机的脸色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仍旧无波无澜,情绪难辨。纤长如羽的眼睫投下阴影,烛光在他眼眸中辗转流过,揽尽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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