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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绣帕暗香

车驾甫一抵府,没等停稳,裴昭樱已经让人去通传府上养着的医师预备给肖泊治伤。

“还有上次宫里赐下的外伤伤药,效果极佳,记得给肖泊大人用上……”

裴昭樱话说着,尾音泄了力道,只因骤然想到,她拥有再好的伤药,对她的腿都不起作用了。

裴昭樱怅然补充:

“那批金疮药,收拾出来,临走时给肖泊大人带上。大理寺办案,匪徒刀剑无眼,总有用的时候。”

肖泊自下了马车,侍立一旁。

裴昭樱上下马车不算劳师动众,仍须两个身强力壮的亲卫合力抬起轮椅,以保证平稳。

绮罗绞着帕子目不转睛盯着,唯恐有不妥之处,叮嘱着手脚再轻些,别颠着了殿下。

每到这种时刻,疲惫感总汹涌地侵袭着裴昭樱。繁琐、小心的背后,是她失能的可笑可怜。

今日,那支箭于咽喉近在咫尺,她都无力自保,无法躲避。

平日里,裴昭樱更是要仰仗府中上上下下一干人等来维持最简单不过的正常生活,譬如,沐浴、换衣、下床、移动……

好在,裴昭樱用余光扫了眼肖泊,发现肖泊只是静默长立,没去在意这处的动静。

狼狈模样没落入肖泊的眼,裴昭樱稍一定心,又酸楚想着,此番被吓得仓惶流泪,该丢的脸估计已经丢尽了。

肖泊目不斜视,凝神听着,忽而听到抬上抬下中裴昭樱的呼吸一滞,随即转为沉重的喘息,便猜到她是被哪个手脚不够轻的护卫牵扯了头发,体恤手下隐而不发。

肖泊眼神愈发溃散,想代了裴昭樱侍者的位置,只恨如今还不能。

长公主府风水讲究,开阔大气,朱栏玉砌格调清雅,青石板踏实幽后厚,肖泊踩得实了,方才有感——这是他第一次在长公主府登堂入室,还成为了裴昭樱的座上宾。

座上宾的待遇果然不同凡响,肖泊区区小伤,医师清创伤药并不费事,裴昭樱还全程在一旁看着,关切之意毫不掩饰。

医师反安慰她道:

“殿下,肖泊大人只受了些皮肉之损,伤口不深,过些时日就会好全乎了。”

医师拿眼神暗示肖泊,等着肖泊再宽慰殿下两句,肖泊纹丝不动,难得享受一回裴昭樱的牵肠挂肚。

“那就好,若因孤让肖泊大人伤及筋骨,孤是不能安心了。”裴昭樱放了心,又忍不住嗔怪道,“肖泊大人,你也真是的,何苦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与铁疙瘩斗气?你的手也是铁铸的不成?”

这一席话,满是家常的关心,不带君臣尊卑之分,最暖人心。

肖泊其实不太明白,一个饱受残疾折磨的人,在历经沧桑之后,为何还能对另一个人的微末损伤仍然满怀关心。

也许,裴昭樱那一点无论如何都泯灭不了的人性之善,正是引得他奋不顾身的原因。

“殿下说的是,我记住了。”肖泊没解释,只顾着温声顺着她的脾气。

和裴昭樱相处很是简单,没必要争个是非对错的事,由着她便是,裴昭樱心中有杆秤,坏不了分寸。

果然,裴昭樱见肖泊温吞得像只好脾气的狸猫,念及他亦在肖与澄口中受辱不浅,心软下来,忙又多说了几句关怀的软乎话。

肖泊慢吞吞,当她的面收拢好被医师换下来的绢帕,裴昭樱没有反应,只顾着重复医师的叮嘱。

女子贴身用的绢帕,本不该流入外男手中的。

而裴昭樱手头压了桩桩件件的要事,哪里还顾得上一条手帕,没人从旁提醒,一时间眼里瞧着,竟忘了觉得不妥。

裴昭樱不提要回来,肖泊就不主动说归还。

顶级的阴谋,莫过于光明正大,肖泊莫不作声叠好帕子,揣入怀中,落袋为安,心说这是她自己不要的。

一缕淡香,从他心口处扩散。

绮罗从旁看着,落入眼中,急得想找法子提醒,可肖泊已经“得手”,而且裴昭樱转瞬又有要事与肖泊相商,遣开了一干下人。

“肖泊大人可知晓,陛下联同礼部为孤择婿一事?”

肖泊点头,消息已经全部传开了,裴昭樱问他有何感想,他才道:

“殿下已至适婚年龄,若有良人相配,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怕是有人要借着殿下的婚事,为己身牟利,置殿下的终身幸福于不顾。”

他极力压着不忿,呈给裴昭樱自始至终的冷静沉稳。

“那孤当如何破局?”

“殿下的婚事若不可逆转,又无心仪之人,可寻觅一人品家世可堪为驸马的男子——最要紧的,是愿为殿下所用、心向着殿下,先担了驸马虚名,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日后再徐徐图之。”

肖泊的计谋与裴昭樱的打算不谋而合。

裴昭樱想告知与他——他就是她寻觅的那名男子!

话至嘴边,几度吞下。

肖泊不无忐忑,见裴昭樱欲言又止,怕她是要同他讲已心有所属,或是已择了旁人占据驸马之位,抢在裴昭樱开口前另择了话题:

“只是,有一件事,殿下切记——千万不能让肖与澄成为驸马!肖与澄此人,非但狼子野心,为人狠毒,单论寻常夫妻之间,他便不会尊重照料殿下,只会将殿下作为他耀武扬威的战利品,绝不能嫁!”

肖与澄,是裴昭樱的劫难。

裴昭樱无数的艰难苦痛,皆由肖与澄一一施予,步步推她入无间地狱。

既然这场最大的悲剧还没有发生,还可以挽回,肖泊定拼了命去拦。

裴昭樱颔首,万分认同。她见肖泊和肖与澄出身同族,而处处显得势不两立,下了决断,预备该说清的,一次性摊开说清。

裴昭樱绷直身体,缓声发问,皇族威严悉数显露,不容人藏匿私心:

“肖泊大人,孤还是要问一句——朝野内外,都只知大司空肖与澄、不知陛下,肖家跟着肖与澄这个家主自然是富贵荣华至极,你纵有抱负要于孤这处施展,又何苦为了孤,和肖与澄三番两次冲突割席?你日后在家族中又将如何自处?”

一个家族内,好几个兄弟分道扬镳、各为其主不罕见,前朝诸葛氏照样个个扬名。

罕见的是,肖泊这般,遇到冲突几乎是为了护主不顾家族了。

裴昭樱何尝不是由于皇族的身份,不得自由,连婚姻大事都要迁就整个皇室的意愿。

与家族割席,即便是裴昭樱这类人,足够离经叛道、受够了身不由己的痛楚,也不敢冒千夫所指的风险,迈不开奔向彻底自由的道路。

肖泊道:

“殿下不必忧心我如何在家族中自处,自我母亲离世后,我早在家族中没有立足之地,就连我父亲主动出家,也不过是顺应了整个肖家族人的驱赶之意罢了。难道殿下觉得,我不和肖与澄撕破脸,便能享家族荫庇、安稳度日吗?”

裴昭樱没应声。肖泊说的不是假话,与金晨宵呈上来的情报无一处不同。

她与肖泊挑明摊牌是对是错,突然难以判断,好像无意中又做了一回捅人心窝子的恶人。

裴昭樱懊恼自己举棋怎么落子都是错的。

肖泊没被她的话所伤,竟还笑得温润又笃定:

“所以,我除了殿下之外,没有旁的选择,更没有家族的支撑助力,对殿下自然只会鞠躬尽瘁,没有二心。”

“我是殿下的……孤臣。”

肖泊嗓音蛊惑,看裴昭樱时总自下而上抬眼放低了姿态,眼尾上扬,整个人如同易碎的玉石,裴昭樱不伸手接住他,他便会不遇明主四分五裂地坠落破碎。

所以,刨根问底是裴昭樱先开的口,口子开了之后,竟牢牢地被肖泊以下位者的姿态攥在手中。

裴昭樱不是个能随意为人左右的主,她想挣开,最为悲哀的是,她思量后,发现肖泊所说都是对的。

肖泊明明白白地臣服投靠,那么,需要为了所谓的主动权,而故意与正确背道而驰吗?

裴昭樱还是问他:

“看来肖泊大人笃定,能轻易拿走孤的所有信任了。”

肖泊含笑摇头:

“我的全心全意是奉给殿下的,殿下且将心收着,我会用当年旧案的真相来换!”

说不动容是假的。

眼下,裴昭樱须保有最大程度的理性,只能先将感怀小心藏好,稳稳当当地走一步看一步。

许久之后,平了心绪,裴昭樱轻声道:

“孤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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