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注,疾驰的马车穿行于泥泞的乡道上,像是一支劈开雨幕的箭矢。
寒风裹挟着雨点倒灌入窗,车帘被吹得猎猎作响。
宋知斐禁不住打了个寒,默不作声地缩起身子,靠在了车角。
而梁肃则支头坐于窗边,沉冷的眼神时刻盯着车外的一草一木,仿佛这小厮胆敢偏离一寸路线,他都会立刻让其去见阎王。
见他警惕的眉宇久久不得舒缓,蜷于一角的女孩也不由浅浅扬起唇,望着他的轮廓出了神——
老王爷胸有万壑,清正任厚;梁聿殿下亦是朗朗如磐,刚柔并济。
他这一身带刺的敏感多疑,到底是从何处而来的?
可想着想着,宋知斐忽而又思及他至亲俱亡、孤身滞京的那段过往,唇边的那点笑意又慢慢淡了下来,沉到了心底——
是了,他早便没有人可以依靠。
他只剩下他自己。
宋知斐看向这道挺拔孤冷的黑色身影,眼神里不由带了几许道不明的情愫。
当年圣上忌惮郦王一族,只剩他得以残存,几乎无人愿与之牵连,连她亦不能公然往来。
只得借监守之名令禁卫好生看护着他的性命,偶尔亦会趁他离家出门的那段日子,去看看王府年事已高的官家,抑或打听府上的家用而今如何……
就在此时,“咯噔”一声,马车忽然重重颠了一记。
不知可是被石块绊住,车身剧烈晃颤,顿时将宋知斐的思绪震了个消散。
梁肃亦被这突来的颠簸震得身形失稳,不慎撞向一旁,下意识用手去撑住车厢时,阴差阳错地,却撞上了缩在车角的女孩,还将她困在了自己的臂弯中。
心跳似也被什么绊住,咯噔了一声。
昏黄中,二人就这样无声对视着,呼吸也不觉滞住,任寒冷的空气被热息与竹香缠裹着,交拂于彼此的肌肤间,耳畔唯余轱辘的车轴声。
其实车内视线并不佳,不知可是靠得太近的缘故,梁肃第一次发觉,她的眼眸竟清透得好似曜石,粲然水明。
粉雕玉琢的面容之上,亦缀着秀挺的鼻尖和玲珑的嫣唇,入目尽是小巧细腻,饱满莹润。
像是自幼便被娇养而出的金枝玉叶,同男子相较,反是另一般别样的纤柔。
少年滚了滚喉间,不觉看得更深了些,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细究,久久都不曾挪移。
宋知斐就这样被锁在他的臂弯之下,承着他居高而下的凝沉,总有股难以呼吸的错觉。
颠簸尚有余震,寒气倒灌入内,她不自在地垂下睫羽,将身子又蜷得更紧了些。
劲风吹着她耳边的碎发,她微微发着颤,唇色已冻得泛白,像是朵摇摇欲坠的兰花。
“吓我一跳。”她虚力笑了一下,若无其事地避开对视,只同他打着趣,以化解这微妙的宁静。
可身体却在言笑间,不动声色地悄悄往旁边挪了挪,那偏过视线的拘谨模样,像极了是在与他避嫌。
可臂弯下的这点空间,她又能挪了多少呢?
那聊胜于无的、过显刻意的疏远,莫名就像一只爪子,挠得梁肃心下生闷,只暗暗发笑——
真要论避嫌,那先前割袍治伤、同塌而眠时,怎么早没见她避嫌?
梁肃也不自讨没趣,只撤回了撑着车厢的手,趁马车渐趋平稳,又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笼于眼前的硬朗身影似阴云般消散了,宋知斐也慢慢舒展开了缩起的身子,想着调整得舒适一些。
可恰在此时,马车又猛然颠了一记!
她一个身形不稳,顿时被狠狠震了下去——
一旁的少年反应敏觉,立即探出手臂,及时将她接住。
寒风凝结,空气骤然无声。
她就这么好巧不巧地,兜兜转转,又栽回了他的怀里。
四目相对的刹那,心跳也觉唐突失礼,不由羞窘得不敢作响。
可下一刻,一声低笑却从上方传了来,带着肆意和张扬,直破开了车内的静寂:
“这马夫也未免太不会驾车。”
少年垂眸看她,素来冷淡的眉眼中尽是玩味。
可那深邃的神情,分明不是在打趣马夫,而是在打趣她。
宋知斐轻轻攥了一下衣袖,面色不禁染红,还是挣扎着想要起身。
可才动了两下,便又被人随手按了回去。
“别动。”他语声低沉,又转头盯梢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草木。
宽大有力的手掌搭在她的肩背,掌间温暖连同他所说的话,皆漫不经意地传至了女孩心头,“不是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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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磕磕绊绊的马车,终究是没能坐得安稳。
冒着雨步下车轿、奔入梁肃事先探听好的客栈时,宋知斐呼吸微微失乱,像极了落荒而逃,禁不住有些狼狈。
正值夜幕初临,不少行客已投店歇脚,堂内可谓人声混杂,到处漫着酒肉香与风尘汗气。
拨着算盘的掌柜见眼前的两位少年似是一道而来,关系也亲近,便顺势一问:“二位打尖还是住店?”
“住一晚。”梁肃对行程早有打算,随手从怀中取出几许银两,搁到了柜案上。
“好好好。”掌柜的连声应好,忙不迭捞过银两,对这出手利落的少年也甚是奉承:“就是这上房啊有些紧俏,不知二位……”
他看看宋知斐罢,又看看梁肃,殷勤的笑意里满是探询。
二人略作思量,几乎同时开口——
宋知斐:“一间。”
梁肃:“两间。”
声音一出,两人齐齐转头对视了一眼。
对上宋知斐那有些意外的目光时,梁肃面色微变,一时哑然。
旋即,又默然错开了视线,神情难得有些不对劲。
掌柜的干声笑了笑,看得出他们是不曾商量好:“这……”
二人抿了抿唇,几乎未多犹豫,又同时改了口风:
宋知斐:“两间。”
梁肃:“一间。”
两道眼神再度交汇在一处,梁肃僵然牵了下唇,也不知是笑,还是笑不出。
宋知斐倒是被引得禁不住噗嗤一声,尚未察觉少年的异样,只问:“你是想住一间还是两间?”
她本以为,梁肃是不喜有人叨扰,厌够了先前同她囿于一处,故而才提出想住两间房。
可谁知,他转口竟又改了主意,是为了迁就她,还是为了省下花销呢?
“我……”少年欲言又止,话到了嘴边,却又怎么都感觉不对。
呵,怎么倒来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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