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前,归雪间死而复生。
他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五感大多封闭,对外界无知无觉。此时虽然重获新生,却不像这具身体的主人,倒像是个外来客,四肢宛如生了锈,稍加挪动都很困难。
和自己的身体斗争一番后,归雪间总算能动弹了。
他缓慢地睁开眼,向外看去。
粉墙黛瓦,假山环绕,灵气莹莹,是他住了十多年的园子。
周围安静极了,几枝垂丝海棠随风摇曳,掠过归雪间的脸颊,细腻的、丝绒一般的触感,是真实活着的东西。
归雪间怔住了,一时间竟不知今夕何夕。
初春的太阳很温和,但即使如此,也足够刺伤一双太久不曾见到天光的眼睛了。
恍惚片刻后,归雪间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痛。他抬手挡住阳光,半垂着的眼眸里透着些许茫然。
回忆起自己短暂的一生,归雪间的评价是过得较为不幸。
年少时父母双亡,被族中养到十八岁,而后死的不明不白。
唯一值得称道的是,他生前死后都没吃太多苦,甚至十八岁时都不能算真正的死亡。只是魂魄被剥离,另一样东西占据了他的身躯。
那副身体还活着,但归雪间已经死了,他亲眼看着一切的发生。
死亡的过程漫长而折磨,是一场无法摆脱,不可逆转的噩梦。
照理来说,他没有修过仙,魂魄脆弱无比,离体后本该如普通凡人一般魂飞魄散,不知为何,却有一缕残魂留了下来,像孤魂野鬼一般被困在曾经属于自己的身体周围。
眼不能明,口不能言,一片无止境的黑暗中,归雪间只能听到声音。但就这么一点意识也时灵时不灵的,偶尔才能窥得周围的些许动静,想要拼凑出死后发生的事也颇为艰难。
归雪间的身躯沦为第一魔尊的容器,行走于人间,所到之处,血流成河。他听到许多人的哭嚎声,似乎离得很远,又仿佛近在眼前,身处其中。
人死不能复生,自己无法改变任何事。归雪间想的很明白,但血腥味太过浓重,仿佛化作实质,粘稠地流淌在他的耳边,至此之后,他听到的声音似乎都是闷的。
归雪间也曾幻想过,要是能在死掉之前逃出来就好了。如果不能,也该毁掉这具魔尊容器——这是属于他的身体。
归雪间没料到自己还能活。
如此一来,就该做出选择,是逃还是死。
归雪间记得,临死前的半年,自己的身体越发虚弱,已经不能起身,不可能还有力气坐在窗边吹风。
还不至于立刻就到前世的死期。
思及此,归雪间回过神。他也终于习惯了外头的光亮,慢慢移开手,抬起头,凝视着被高墙圈着的一小片天空,松了口气。
所以,还是可以活下去的。
首先,他得逃出去,否则,那场死亡一定会如同既定事实一般发生。
只是太难。
高墙之外,重重禁制,归雪间有记忆起就被困在这个院子里。
他从小又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更没有修过仙,白家有上千修士,更有金丹元婴等修为高深者,在凡人眼中与神仙无异,想要逃出去比登天还难。
还活着,但离死也不远了。归雪间的身体一僵,他本来就未完全适应身体,一琢磨起别的就忘了活人是需要呼吸的,忽然有点窒息。
归雪间对眼下的状况有数,既然不能靠自己,那只能靠别人或是时机了。他过去的经历十分简单,乏善可陈。从有记忆起就被困在这个园子里,见过的人很少,只有白家的几个,对外界一无所知。
白家的人,不用指望。白家的事,倒是值得推敲。
思忖间,归雪间记起了一个人,他的未婚夫。
是的,归雪间的父母早亡,但他的母亲生前为他定下了一门婚事。
活着没见过一面,死了却听过他的名字很多次。
盖因他这位未婚夫后来的名头如雷贯耳,修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譬如占着归雪间身体的第一魔尊韬光养晦,暗中为祸人间多年,一朝暴露身份,修为登峰造极,修仙界诸多德高望重者对此都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抵御魔族入侵。一时间人人噤若寒蝉,唯恐成了魔尊的刀下冤魂。
最后,第一魔尊还是被天赋卓绝的仙道第一人斩于剑下,才避免了一场生灵涂炭的大灾难。
决战那天,归雪间听到凛冽的冷风,接连不断的锋刃相接声,犹如风雨鸣。
魔尊败了,输的很彻底,他不甘心:“于怀鹤,我竟败于你一个不足百岁的……”
对方似乎不耐烦听他说完,即使手下败将是这位千年前就恶贯满盈,人人畏惧,不敢与之交手的魔尊。他对待这个人,和过去任何一个对手别无二致。
归雪间听见一阵很轻的裂帛声,是自己的头颅被割下。
幸好不会痛,归雪间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而后,在漫长的死寂中,他慢半拍地意识到这个人的名字有些熟悉。
——于怀鹤,是他的未婚夫。
魔尊死后,归雪间不再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一缕残魂过得浑浑噩噩,醒来的日子更少。
之后的很多年里,归雪间听到许多人把于怀鹤称作天道之子,修为已臻化境,只差一步便可成仙。再后来,于怀鹤似乎已经成了仙,不在人间。又过了数不清的年岁,有人把他叫做龙傲天。
归雪间隐约明白,于怀鹤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只是他死的太早,并未见证自己那位未婚夫波澜壮阔的一生。
但和归雪间也没什么关系,他早就死了。
可他现在活了,死人和活人,差别很大,所以面对同一个未婚夫,状况也大大不同了。
归雪间想,虽然两人无缘无分,前世也并未成亲,但于怀鹤终究是自己的未婚夫,有父母之言,婚契之约,信物之证。
于怀鹤作为天道之子,传言中无所不能,前世既然能斩杀魔尊,这一世防患于未然,救出身为魔尊容器的未婚夫,听起来也是理所应当。
于是,归雪间作出决定。
他支着手肘,迟缓地从窗边的软榻起身,颇费了一番力气才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一个匣子。
里面装的是母亲归明玉留给他的一点东西,不多,零零碎碎的甚至填不满。
归雪间小心地将几样东西放在桌上,从中挑出一块玉佩,又拿出压在最底下的婚契。
婚契是用灵丝绢制成的,薄云一般轻巧,有桃花纹样隐隐闪烁,绢面以金粉写了双方姓名生辰。
归雪间还未来得及细看,那灵丝绢毫无征兆地在他的指间化作灰烬。
与之一同毁灭的还有归雪间与于怀鹤之间的婚约。
归雪间:“……”
他维持着这个动作,像是魂魄再次离体,徒留一具躯壳。
良久,归雪间的睫毛颤了颤,从记忆的角落里找到死后某一天听到的闲言碎语。
他死的时间太长,又只能听到声音,已经很擅长从言语中勾勒出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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