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一心一拉缰绳,一座三架马车在宽敞气派的丞相府门前停下。
梁府大管家梁沺带着几个仆奴急匆匆地自正门走出,碎步行至马车前,脸上端着期盼已久的神情。
“大少爷,您回来了!”
“嗯,”梁蕴品将门帘一撩,怀中苍白的美人病容堪堪露出一角,“还有你们的大少夫人。”
“呦,大少夫人怎么也回来了?”
话一出口,梁沺便知自己错了,急忙打了打嘴。
“大少爷少夫人莫怪,小的不是那个意思。”
梁沺讪笑道,“来报信的仆奴没说明白,叫小的误会了,况且二少爷如今……不方便,小的只怕少夫人见了,会不舒服。”
“自家兄弟,有什么见不得的,我们先回院休整。”
梁蕴品面不改色,将双目紧闭的陆宛拦腰抱起,小心翼翼下了马车,“梁伯,让厨司备些吃食吧,多备些酸的果子,青梅,酸枣,酸橘……什么都行。”
“诶,诶,好。”
他走出几步又顿了顿,“父亲母亲现下在何方?”
“大相公今日一早上朝,至今未归,怕是被又被各地的蝗灾拖住了,夫人一直在房里养病呢!”
梁沺说着摇了摇头,“其实夫人不该整日闷在房中……府医说夫人身子没大碍,只是忧思日重,应当多出来走走才是,可她一日只出房门两回,两回都是去看二少爷,再多走几步便说胸闷得慌……”
“嗯,知道了。”
梁蕴品心中有数,抱着陆宛又快又稳当地入了府,“去报母亲,我换件衣服便去看她,陪她说话。”
“诶,好!”
少了马车中的闷热与颠簸,陆宛很快在梁蕴品怀中苏醒。
见四周庭院皆是熟悉的景致,而梁蕴品抱着自己脚下生风,他眉间不自觉蹙了蹙。
“到家了?怎么是官人亲自抱我回院……”他抬眼问,“阿生呢?”
“同一心将马车停到马厩去了。”
梁蕴品见他醒了,不由自主挑唇,“旁人抱你,我哪里放心。”
陆宛也浅浅一笑,“我没事,官人放我下来吧。青姐配的香囊很好用,汝州离汴都亦不算远,这一路我都没怎么难受。”
梁蕴品摇摇头,又提了提手臂,将陆宛抱得更牢。
他想起陆宛被马车颠簸得几近失去血色的脸,与多少酸梅果子都压不下去的孕吐,心中泛起一股苦涩。
“本不该让你同我一起回来的,”他道,“只是刚出了这么多事,若将你一人放在汝州,我亦寝食难安,生怕——”
后颈倏忽缠上一双伶仃的手,手腕上的玉镯将梁蕴品冰得一激灵,叫他无端卡了卡壳。
“是我求着官人,要陪您回来,看看母亲同二弟的。”
陆宛深情注视着梁蕴品的眸,似乎看透了他内心的心疼与愧疚。
“再者,官人也是为了陆家的事奔波,若不陪着您,我才是那个寝食难安,夜不成眠之人。”
梁蕴品听罢一哂,埋头贴了贴陆宛的额角,余光看向不远处的「归陆园」三字,目光中尽是依恋与挥不去的柔情。
转眼间,乾坤交移,辉光漫布天际。
残阳如一滴黏在紫金绸缎上的血,在寂寥的丞相府外悬着,分外耀目。
梁蕴品推开门,在满屋刺鼻的药酒味跨过门槛,一步一步走向床榻。
卧病在床的人与他身上的厚重被褥一寸寸映入他眼帘,他面不改色向前,却在瞧见那膝盖以下塌了一片的瞬间,倏地停住了脚。
“是大哥么?”
梁蕴识没偏过头去看,嘴角却先勾了起来。
“满屋子里,只有大哥走路的声响同父亲一样,天塌地陷依旧稳如泰山。”
“那是你太久没见我,生疏了。”
梁蕴品顿了片刻才若无其事拔腿,走到梁蕴识床边。
他注视着眼前气色尚佳却满脸胡茬,流露出颓然模样的少年,良久才憋出一句,“你受苦了。”
又垂了垂眸子,“是兄长无能,没法子替你报仇。”
梁蕴识一怔,骤然失笑,盯着上方华丽的床梁和纱帐摇了摇头。
“大哥也猜到了?是怎么猜到的?”
他缓缓道,“若不是慕云的贴身奴仆那晚无意提起,说官家赐给柳家的御厨与女使鬼鬼祟祟似有不妥,柳家怕是会悄无声息地化为灰烬。”
“而慕云只会肝肠寸断地为家人收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
梁蕴品撩起薄薄的眼皮,语气淡漠,“他动了杀心,行事从来不留余地,我岳父岳母亦被他以贩卖私盐为名捕入了天牢。”又勾唇冷笑,“看来是有人见他病了,想借他的手将梁家的的臂膀斩断,好让咱们孤立无援。”
梁蕴识眉头一皱,“亲家伯父伯母竟也——”
“是。他一出手,便是要陆家和柳家家破人亡,好让陆宛与柳慕云成为孤子,于梁家的助益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梁蕴识呼吸骤重,五指蜷缩,将床褥上的被单抓出五道深深的沟壑。
他嘴唇不自觉哆嗦着,“……自古帝王多绝情,蕴识今日,也算是见识了。”
梁蕴品沉眸不语,缓了片刻又道,“但这次,为兄不打算再退缩。”
梁二偏头看向自己的兄长,困惑的眼神仿佛在无声询问“不退缩又能如何”,却见梁蕴品抬起眼与他对上。
他骤然开口,将一颗惊雷落下,“你大嫂有了身孕,听闻岳父岳母出事,险些香消玉殒,一尸两命。”
梁蕴识眨了眨眼。
半晌,他似被人往天灵盖上敲了一榔头,眼睛越睁越大。
困惑、讶异、质疑、慌乱……复杂的心绪一股脑儿揉在一块儿,经由他的眼睛直勾勾传递至梁蕴品眸中。
但他不问,梁蕴品便不欲解释,只背手而立,用深邃如渊的眼神回应了他的探寻,叫梁二的思绪再度翻腾起来。
大嫂……怀了孩子?
大嫂不是男人么,男人如何怀胎?
若男人能生孩子,那慕云……
梁蕴品打断了梁二的遐思,骤然发问,“你现在,还想同柳慕云在一起吗?”
梁二一怔,顷刻将陆宛有孕一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目光偏了偏,不甚自然地瞥了眼紧闭的房门,又垂下眸自嘲一笑,“若兄长是我,当如何抉择?”
梁蕴品不接他的话,只道,“我听下人说,母亲不让他进来,他便在外头顶着秋寒,等了你足足十日。”
“嗯,是我让母亲这么做的。”
梁蕴识偏头面壁,“十日而已,等久了自然就倦了,倦了便会知难而退。”
顿了顿又兀自一哂,“我与慕云的缘分,终究是没有兄嫂那般深厚。”
梁蕴品瞧着梁二消沉的侧脸,突然一甩衣摆,坐到了床沿上,叫梁二眼皮一跳。
“蕴识,”他沉声问,“你不肯面对他,到底是因为你身有残缺,不愿耽误了他,还是怕官家再对柳家做些什么?”
梁蕴识瞳孔一缩,刚想否认,却见向来睿智的兄长摆了摆手,一语道破——
“你明知柳慕云与你两情相悦一事满京城皆知,如今他一家为你所救,你更是为此没了双腿。”
“若他不能嫁与你为妻,旁人当如何说他背信弃义?即便他受得住,柳家受不受得住?”
“蕴识,无论是世俗流言亦或是柳家尊长耳提面命,都不会让他余生好受片刻。”
梁蕴品连珠炮似的话语叫梁蕴识蓦地一愣,向来坚定乐观的眼底也头一回冒出了点点水光。
“因此,除了保护他,”梁蕴品发出一声喟叹,“我想不出任何理由你会将他推开。”
梁蕴识鼻头一酸,咬咬牙还欲挣扎一番,“兄长太瞧得起我了,我没这么高尚……无非是一介残缺之躯,自觉配不上柳公子罢了。”
梁蕴品默了默,叹了口悠长的气。
“蕴识,别骗为兄,更别骗你自己。”
他注视着梁蕴识倔强的侧脸,静静道,“我与你一同长大,深知你天性坚韧,绝不是自怨自艾之人。”
“纵有残疾,你才智双绝,又善机关之术,即便不考科举亦大有一番作为,决计不会让柳慕云受半分委屈……何以要如此难为自己,也难为了他?”
梁蕴识听着,两行泪不自觉挂了下来,“兄长怎知我是难为了慕云?兄长是我家人,自然不嫌弃我,可慕云如此骄傲,又怎能同一个瘸子厮守一生?
“你是怕他不肯?”
梁蕴品皱着眉,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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