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昕远凌晨才从外面回来，沈青在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除了几件衣服之外别的也不需要带上。
沈青见他回来，拉近关系般问：“刚才那个女生是你女朋友？长得蛮漂亮的。”
“不是，”林昕远说：“你别管这么多。”
沈青看出来他的抵触了，也没有再接着多问，转而说道：“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带的？不带的话我们到那边再买，下次要过段时间再来了。”
林昕远说：“还有什么下次？”
沈青的脸色一下僵住，但仍旧勉强维持着笑脸：“你要是愿意随时都能回来。”
那边林昕远找了块塑料布把机车盖起来，没再说话。
*
朴芯第二天清早她去买烟，付完钱，老板把烟拿给她。
朴芯接过，烟盒递给她的时候是反面，她翻了下。
果然记忆没有错。
刻着龙纹图腾和夫子庙图案的黄色烟盒上，赫然写着
——南江雨花石。
她顿了下，好一会把烟塞进口袋往家里走。
朴芯在陇县的生活很单调，周末没事的时候基本都待在家里学习。
下午在南京的朋友给她打了电话，问她这些天过得怎么样，朴芯说还好，然后聊了一会游戏和动漫，对方要出去玩，就挂了电话。
朴芯放下手机，写完作业后起身去洗衣服。
她想等林昕远来上学的时候把衣服还给他，但一直等到周五，他也没来上学。
罗茜也没来过他们班了，周五中午吴若莹吃完饭回到教室，说：“林昕远好像不来上学了。”
她在和她前面的女生讲话，朴芯坐在旁边却一下警觉。
不来上学？
是暂时不来还是退学了，因为上次打架的事情？
前面的女生毫不惊讶地说：“他早该不上了，退学了？”
“谁知道？”吴若莹说：“我听罗茜和乔宇说的，往后林昕远都不来了。”
“他去外地打工吗？”
“这个有可能，他也考不上大学，早点进厂也是出路。”
女生长叹一口气：“我也想进厂了，在这学习也没前途，还不如趁早多赚点钱呢。”
……
朴芯听到她们讲的言之凿凿，往身后的座位看了眼。
她今天才发现之前一直放在林昕远桌上的那个玩偶好像也被带走了。
之前林昕远一周至少也有两天会来学校，最长不超过三天，但这次都一周了，他还没有来。
朴芯握着笔问旁边的吴若莹：“是因为上次打架的事情吗？”
吴若莹转过头说：“当然不是，要是因为打架他早就被退学了，自己不想读了吧。”
虽然以林昕远那个作风他继续读书的意义也不大，但毕竟都高三了，不能再继续读半个学期吗？
朴芯问：“班主任不劝劝他吗？”
“又什么好劝的，人各有命，”吴若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上个学期隔壁班都走五六个了，早去打工了。”
“哦，”朴芯愣了下，“好可惜。”
她回过头继续看书，但是怎么都看不下去。
退学、打工这两个词徘徊在脑海里，明明前几天他们还见过面，自己洗的衣服还放在书包里等着还给林昕远。
而且这个词离朴芯的生活太远了，在她的下意识里，学生就应该读完高中念大学，然后再找工作。
哪有这么早就不读书的？
也很少有读书读到一半去打工的吧？
真的不上学了吗？
朴芯还是不太相信。
直到下午上刘华连的课，他从讲台上下来看同学们写的作业，到朴芯身边时，好像这个时候才看到她坏掉的桌椅。
拍了拍后来桌子讲道：“你和林昕远的桌子换换。”
朴芯瞬间愣神，问道：“老师，可是林昕远回来……”
“哦，他退学了。”
刘华连想起来他还没和班上的同学说过这件事，转头讲道：“以后林昕远不来上学了，他家长前几天来办了退学手续。班长，把他从值日生表上去掉。”
“好的老师，”前面徐怀仁回答。
又扫视了一圈说道：“剩下的同学要认真学习，离高考就半个学期了，大家再坚持坚持。”
班上的回应声稀稀拉拉。
刘华连也没有多说，他在这里教了很久的书，对有些事情早就看惯看淡了，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又往讲台上走。
朴芯回头看了眼空荡干净的桌子。
她好像还能记起林昕远趴在上面睡觉，其实他一天到晚除了找地方抽烟外基本都很安静。
就算乔宇他们来找他说话，他也很少开口。
每次来的时候会让人察觉到，因为他一进来，教室里就会突然安静，但是走的时候经常悄无声息的，推开教室的后门就走了。
这次也是，没有前兆，没有铺垫，朴芯没有多怀念和在意林昕远，但也确实不得不因为这份仓促到潦草的分别而产生一些感想。
明明几天前他们还说过话，林昕远还让她买烟。
没想到这么猝不及防。
朴芯也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就是心脏有点闷。
她摁摁眉心，没让自己多想，接着看书，写题目。
*
随着刘华连在班级的盖章定论，林昕远退学这件事彻底在学校里传开了。
不管是高一还是高三的，曾经那些和林昕远有过纠缠和男生女生都不辞辛苦地跑到一班来看。
看到他座位是空的，会惊奇地说一句：“哦，原来真退学了。”
有的人会在这份惊奇里加上幸灾乐祸，有的人会在里面加上怅然若失，这取决于他们和林昕远是什么关系。
大部分来找他的人会堂而皇之地进教室，在林昕远的座位上坐一会，像是把这当成景区，就比如看到龙椅，条件允许的话大家下意识地都想要坐一下，体会一下当皇帝的感觉。
他们还会抓着一班的学生问：“林昕远真的退学了？你们老师怎么说的？”
被问的最多的是朴芯。
她回过头一遍遍地对着那些见过或者没见过的学生回答：“嗯，我们老师说他已经办好了退学手续。”
之前来找林昕远地女生会接着问：“他还在陇县吗？”
朴芯说：“不知道，我们老师没说。”
“啊，该不会是和谁私奔了吧？”
……
大多数人只是揣测林昕远为什么这个时候退学，退学之后去干吗，但极少有人会对“退学”这件事本身产生疑问。
就好像他退学是一个习以为常，也十分确定，就该如此的结果。
被问了很多遍之后，朴芯起身去外面接水。
走廊上也到处都是讨论这件事的学生。
这是朴芯第一次看到一高的学生集体讨论一件事，热烈活跃，当然也极尽猜想。
“去打工啊，林昕远这么拽也不就这个出路？”
“我艹狂的人都在电子厂，少年好好学习吧。”
“不是说他有个妈吗？”
“你听谁说的？假的吧，我长这么大，没听过林昕远还有什么亲人，不是都死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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