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的剧痛与失血的晕眩撕扯着萧承璟的意识。
模糊的视野里,舒窈素日沉静的脸,此刻绷得死紧,眉心拧出深痕。
素手揪住他左臂的织金锦袖,狠命撕拽。
那料子何等坚韧?
果不其然,纵使她竭尽全力,也只在锦缎上留下几道皱褶。
一丝荒谬滑过萧承璟心间。
堂审时,用无主之质逼得刑部侍郎哑口无言。
面对故国山水,一句瓜田李下,推诿得滴水不漏。
这样心思深沉之人,此刻,怎会是连片衣袖都撕扯不开的笨拙模样?
于是乎,他不合时宜地嗤笑出声。
下一瞬,萧承璟瞥见舒窈起身去拔那支深深楔入厢壁的箭。
他右掌暗中蓄力,只待她稍有异动,立时便能拧断她纤细的脖颈。
然。
预想中的攻击并未落下。
舒窈玉白的手指正死死绞旋着箭杆。
前所未有的痛楚烙穿了萧承璟的意识。
粗重的喘息,呵乱了她鬓边的几缕青丝。
他将目光坠入她眼底深处,执拗地翻检着什么。
那双眸子里,没有被囚禁的怨恨,没有想图谋的算计,只有为他搏命的心无旁骛。
她专注的模样像一把钥匙,猝然捅开了记忆深处锈死的锁。
一个尘封太久的影子,猛地翻涌上来,清晰得灼人。
她或许擅长伪装,或许心思缜密。
但生死关头前,她依然会像当年那样义无反顾地救他。
他无比确定,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娘子。
“陛下没事吧?”
他听到她关切的询问。
“得你一句问……”目光粘着舒窈,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迸,“值!”
舒窈叫他看得极不自在,慌忙扭开脸去,不与他对视。
眼神无处着落,便直直地跌向自己沾血的双手。
她瞧着刺目的猩红,指节微微发颤。
恰此时,车壁外响起一个带着硝烟气息的声音,是赵俨压低了嗓子在禀报:“陛下!名单所列一百二十暗桩,无漏网,无遗患!特此复命,静候钧旨。”
暗桩?
舒窈忽想起那日文书别院的暴乱,霍然抬首,视线直逼近在咫尺的萧承璟。
一股被利用的寒意直透脊背,旋即心头荡起一丝异样。
如果只是为了诱敌,刚刚何必保护她……
这也太矛盾了吧?!
舒窈裹着怨气的眼风扫来。
萧承璟只觉得颊上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微微刺疼。
眼皮一垂,目光不着痕迹地滑开,虚落向车壁繁复的雕花。
“好。”他硬逼出三分中气,甩出几个字:“赵卿……办得利落。”
话音甫落,整个人便脱力般往软枕里陷了陷,仿佛想借那绵软藏住几分心虚。
脖颈却硬梗着,只朝着车帘方位,略往上昂了昂下巴。
舒窈火气未消,不知怎地,鬼使神差地会过萧承璟的意来。
抿紧唇线,终是伸出手,拈起赭黄帘布,往上一提,动作里满是不情不愿。
帘子被掀开道缝,落日金光,刀似的刺入昏暗车厢。
萧承璟眼皮微抬,朝帘外那尸骸横陈的景象冷冷一掠:“照原定路线……”他气息短促,每个字都像抽筋剜肉般吃力,“至猎场行宫……暂歇。”
语落,是短暂的沉寂。
舒窈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
梁帝以她为饵,虽然可恶,但未必不是个机会。
眼下晋都余孽尽除,或许可以以此为借口,为鲁伯祖孙搏一线生机。
她深深吸进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牵起一丝极其寡淡弧度:“陛下运筹帷幄,臣女……佩服。”声音四平八稳,听不出半点波澜,唯独佩服二字,裹了薄冰带着寒气。
她继续道:“既然余孽暗桩已除,臣女斗胆,请陛下开恩。”她将强撑的弧度彻底隐去,语气只余恰到好处的恳切,“鲁伯祖孙,不过是受臣女牵连的可怜人。陛下胸襟如海,可否高抬贵手,放了他们?算作臣女替陛下引蛇出洞,尽了些许绵薄之力的……一点回报。”
肩头剧痛阵阵翻涌,萧承璟抬掌虚按在伤处,修长五指下意识收拢。
许是因为利用了她,他心头无端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
目光掠过她抿得发白的唇线,他脱口道:“准了!”声音干脆得连他自己都微微一怔。
他眉峰一敛,将那点异样压下,扬声道:“赵俨!去办!”
舒窈绷紧的心弦猛地一松,深深屈膝,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臣女叩谢陛下恩典!”
萧承璟再不发一言,阖了眼,似是沉沉睡去。
车厢里陡然静了下来。
唯余两道气息,一道浊重,一道细弱,各自裹着心思,在逼仄的空气中交缠。
到了猎场行宫,太医细细查验伤口后,手背往萧承璟额角贴了一瞬,便烫得缩了回来,倒抽一口凉气:“嘶……陛下这伤……”他声音变了调,“伤口狭长纵深,又经车马颠簸,寒气污物尽皆逼入腠理,已成金创瘈疭之势!这高热,便是凶兆初显!务必立刻清创,剜去腐肉……”
待腐肉剜净,敷上药膏,包扎停当,太医才长舒一口气,转向崔尽忠:“崔总管,陛下今夜最为凶险,高热不退,恐生谵妄惊厥。需彻夜有人值守,冷帕敷额,温水擦身散热,汤药煎好立时服下。若有异状,速速唤我!”
崔尽忠连声应喏。
待宫人为高烧昏沉的萧承璟换上洁净的中衣,掖好被角,这才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退至殿外。
廊下风灯摇曳,将舒窈的侧影拉得老长。
崔尽忠趋步上前,愁容满面地对着在此避嫌的舒窈深躬一礼,恳切道:“姜娘子,圣躬违和,皆因……护持娘子所致。”他试探地抛出护持二字,眼风不着痕迹地扫过舒窈低垂的眼睫,“眼下太医虽已施治,然圣体灼热,凶险未除。老奴斗胆,请娘子移步入内,亲侍汤药……”
见舒窈似有迟疑,他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子推心置腹得意味:“于情,圣上为娘子负此重伤;于理,娘子是亲历之人,深知陛下伤情起落。万望娘子勿辞辛劳。”
舒窈被崔尽忠这番话架在了高处,只得低低应了声好。
脚步虚浮地挪进内殿,僵着身子坐在榻边矮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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