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末大乱始于灵帝征召八十万役夫修建留仙宫。
彼时虞彻位列三公之一,力劝无果,便挂印而去,之后便以扫墓祭祖为由带着家小离京。
有人劝虞彻不必如此小题大做,也有人认为他不过是沽名钓誉,但这些话语在义军席卷魏朝之后都没了声音。
灵帝被愤怒的义军吊死在留仙宫尚未修好的城楼上。
围绕在灵帝身边的达官显贵们没有好下场,他们几乎全部都被义军屠戮。
那时京城无处不是血腥的味道,每到夜晚枭鸟啼叫之时,会恍惚觉得已经到了鬼域。
然后天下便彻底乱了,各方割据,征伐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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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萧烈戴着粗麻孝帽,眼眶微红,骑在白马之上。
他身后是他的父亲、大行皇帝萧慎的棺椁,披麻戴孝的群臣跟在其后,长长的送葬的队伍看不到尽头。
他面前是那座吊死过灵帝的城楼。
留仙宫被义军一把火烧得彻底,但城楼是夯土堆成,还屹立在这里,除了被烟熏火燎变了色,和那时候甚至没有太多不同。
大雪把从前的一切都埋在雪白之下。
萧烈想起他与父亲一起攻入这座都城时候目之所及的疮痍。
如今天下初定,原以为就要迎来太平盛世了,谁知父亲会因为征战刘尝受伤去世,谁知道北边的那什么代王祁应又要跳出来谋逆。
他是不怕什么征战的,那祁应要打便打了,他只是怕牵一发而动全身,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局面顷刻破碎,又重新回到那四分五裂讨伐不断的乱局。
若是那样,他便是罪人,他死了都没脸去见父亲。
慢慢行过了城楼,慢慢行到了萧慎称帝第二年就开始为自己修建的陵墓——那是武兴年间的事情,后来天下一统了,萧慎便高兴地换了隆兴年号,说是治理天下不再靠武力,百姓隆兴才是盛世太平。
谁知这才隆兴二年,萧慎便就驾崩了呢?
萧烈抬眼看向了远处长长的神道,高大的石像,还有雄伟的享殿。
云层低低垂下,风中,旌旗经幡猎猎作响。
礼官们依照凶礼中繁复的礼节为天齐第一位皇帝举行了下葬礼。
老天似乎感应到了萧烈的悲痛,阴沉的天开始落下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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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烈的登基大礼要在一个月后举行,这一个月间,萧烈就要处理萧慎仓促驾崩留下的乱局了。
首先是要稳定朝堂,稳定人心。
其次便是要稳定延续好萧慎生前已经发布的旨意,关于新税制,各地人才征辟,还有各地农事,以及历书的重新测定等等。
在这些事情之余,还要处理正叫嚣着八十万大军南下的代王祁应。
若是能兵不血刃自然最好,若是实在不行,该动手时候还是要果断动手。
跟随萧慎南征北战最后一统江山的老丞相何懋把这些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写在了奏疏上亲手上呈到了萧烈的案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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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最重要还是先解决了那祁应。”何懋慢慢说道,“先帝讨伐刘尝其实是想震慑这些异姓王,若是先帝平安回京来,恐怕这祁应也不敢跳出来说这些。”
“我并不怕与这祁应对上,只是我并不想在这时候动兵。”萧烈还未正式登基,也还没有以“朕”自称,“何相可有法子兵不血刃?”
何懋慢慢捋了捋胡须,看向了萧烈:“却是的确有的。”
“愿听其详。”萧烈做出了认真倾听的姿态。
“陛下可记得魏朝有个极显赫的虞氏?”何懋问,“便就是那个当初得了魏朝皇帝宝印、绵延繁荣不曾衰弱的虞氏。”
萧烈点了头,道:“自然记得,这样绵延不绝的显著世族我哪能不记得?我记得父皇还曾经到这虞氏的家塾中念过书。若是魏朝尚在,我们父子倒是都能算进这虞氏的门生故吏当中去。”
听着这话,何懋笑了一声,道:“那时候魏朝有几个不算是这虞氏的门生故吏呢?”
“不过这虞氏在魏朝未乱之时就退避,何相是觉得这虞氏能制住代王?”萧烈好奇问,“自天下大乱以来,这虞氏摆出隐居姿态,又能有什么法子叫那代王安分?”
何懋道:“虞氏退居之处平城,便就在祁应封地之中。”顿了顿,他又道,“乱世中若无本事,凭什么隐居呢?魏朝那么多显赫世家都在乱世中被屠戮,虞氏凭什么独善其身?”
萧烈听着这话倒是突然恍然,不过他却又皱眉起来:“施恩虞氏让虞氏辖制了祁应自然是个好主意,可若他们二者勾结了呢?祁应突然说自己有八十万大军,这便就是因为身后有虞氏的支撑吧?”
何懋想了想,道:“前朝时候我曾经与虞氏家主虞彻有过交往,他是极为克己通透的人,他应当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说到这里时候他语气中多有感慨,“若是灵帝听从他的劝谏,不要去修那什么留仙宫,再处理了那些飞扬跋扈的外戚,说不定这会还是魏朝。”
说起了从前,萧烈也颇多感叹。
“臣以为,陛下不如便从这虞氏请一位帝师。”何懋把自己的谋划说了下去,“一来虞氏素来有名声,几百年来著书立说,为天下读书人典范,请虞氏的帝师,可以叫天下人知道陛下的态度,陛下不仅容得下读书人,也容得下和前朝相关的世族;二来拉拢了虞氏,便能立刻威慑祁应,他至少是不敢贸然动兵了,否则便要担心腹背受敌。”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萧烈有些心动了。
“若是他们不答应,便坐实了他与祁应之间的勾结,到时候陛下直接动兵即可。”何懋继续道,“到时候动兵也是师出有名。”
索性无论是何结果都不算亏,萧烈点了点头,道:“如此可行,便着人往虞氏传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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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又下了一场雪,北风呼啸中,滴水成冰。
虞衡冒着大雪回到府中,从鄢璀那边听说了没能拿到家中部曲名册的事情恼火地把大氅丢到了长随身上,扑了他一头一身的雪粒子。
长随不敢吭声,抱着大氅赶紧挂好了,然后退到门口去守着。
“代王那边可以拨给我五千兵马。”虞衡一屁股坐到炭盆旁边烤起了手,“家里的部曲名单为何不让看?”
鄢璀不紧不慢道:“老家主的规矩,说外人不能随便看,得是家主写了调令用了私印和宝印才行。倒不是什么大事。将军如今就是家主,写个调令也不费事。”
虞衡听着这话,倒是略缓和了一些,他道:“等会我写了给你就是。”一边说着,他一边搓着自己慢慢回暖不再僵硬的手,面上又浮起了烦躁,“五千兵马能够什么!”
“看来代王手中兵马的确不多。”鄢璀倒是觉得不怎么意外,“若是将军要跟随一起南下用兵,还是得以家中部曲为主了。”
虞衡抬手叫人拿了文房四宝来,道:“我这会就写了调令,明天和你一起去点点家中部曲究竟几何。”
话音落,门口的长随立刻去捧了文房四宝过来,虞衡简单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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