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客厅里，暖黄的落地灯洒下柔和的光，程迢也刚下班回来，换下西装外套，便径直走向趴在地毯上搭积木的程星眠。他放缓脚步，轻轻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女儿软乎乎的发顶，声音压得格外温和：“星眠，爸爸问你，你想不想让妈妈回来？”

程星眠搭积木的动作猛地一顿，小脑袋抬起来时，眼底还蒙着层浅浅的迷茫，几秒后，那点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易察觉的光亮，她攥着积木的小手紧了紧，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怯生生：“妈妈……真的能回来吗？”

程迢也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心尖软了软，他伸手把人往怀里带了带，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语气里藏着期许：“只要你帮爸爸一把，咱们俩一起努力，就能把妈妈追回来，好不好？”

程星眠在他怀里蹭了蹭，小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认真琢磨“帮忙”是什么意思，过了会儿才仰起脸，眼神格外认真：“那我要怎么帮呀？爸爸教我。”

程迢也眼底漾开点笑意，指腹轻轻刮了下她的小鼻尖，声音放得更柔：“很简单呀，你等下给妈妈发语音，就说你好久没去爬山了，想让妈妈明天陪咱们一起去，好不好？妈妈最疼你了，肯定会答应的。”

程星眠盯着爸爸的眼睛看了几秒，像是确认这话的真假，随后慢慢松开攥着积木的手，小手圈住程迢也的脖子，小声却坚定地应了句：“好吧，我听爸爸的。”

晨光刚漫过小区的树梢，云冉知站在单元楼门口，看着程迢也牵着程星眠走来，父女俩两手空空，她忍不住蹙了蹙眉，语气带着点无奈的嗔怪：“你俩这是打算空着手去爬山？啥也不带啊？”

程迢也愣了下，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又看了眼身边的女儿，才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爬山……那要带什么？”

云冉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伸手揉了揉程星眠的脸蛋，声音软了些却仍带着埋怨：“你好歹给星眠带瓶水啊！山上太阳越来越晒，渴了怎么办？你这个爸爸，心也太粗了……”说着，她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掏出一瓶温好的果汁，塞到程星眠手里。

山风卷着松针掠过石阶，青灰瓦顶的凉亭立在山腰，檐角垂落的藤蔓蔫着几片枯叶，被风扯得轻轻晃。亭内石凳积着薄尘，程迢也指尖蹭过冰凉的亭柱，柱上还留着当年避雨时蹭出的浅痕，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云冉知，声音裹在风里：“阿冉，这个凉亭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一起在这里避雨，你还睡着了呢？”

云冉知垂眸盯着亭外的碎石地——阳光穿过枝叶洒下，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几只蚂蚁顺着石缝爬动。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触到微凉的脖颈，轻声开口：“可是过去已经过不去了，过来的是现在，但又好像大差不差，当时我俩没在一起，现在我俩，也没在一起。”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凉亭，将青灰瓦檐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程迢也脚边。他望着云冉知的侧脸，她正低头拨弄着星眠落在石凳上的小发绳，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绳上的碎花，他喉结动了动，声音里掺着几分不易察的紧张：“如果可以，你愿意重新回来吗？星眠需要原来的妈妈，我也需要原来的老婆。”

云冉知抬眼时，阳光刚好落在她眼底，晃得她微微眯起眼，语气听不出情绪：“所以你后悔了？”

“我后悔了。”程迢也答得干脆，往前挪了半步，几乎要碰到她垂在身侧的手。

云冉知却往后退了些，指尖抵在微凉的亭柱上，唇角勾了点浅淡的弧度：“那你就慢慢追吧，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也不能跟着你后悔。”

程迢也眼里瞬间亮了些，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的意思是给我机会？”

“我有这个意思吗？”云冉知挑眉，伸手拂去落在衣襟上的一片松针，动作慢悠悠的。

“你有，你有啊。”程迢也急着点头，语气里藏不住的雀跃，仿佛抓住了什么难得的希望。

云冉知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掠过他泛红的耳尖，语气带着点调侃，又藏着丝认真：“别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而且，我没有明说我有这个意思。”

星眠攥着半块没吃完的山楂糕跑过来，小手里还紧紧捏着张画满歪扭圈圈的纸，踮着脚把纸递到云冉知面前，软乎乎的声音裹着山间的风：“妈妈，谢谢你给爸爸机会，但是要严格审核哦，表现不佳就划掉。”

她指着纸上圈出来的“星星”图案，小眉头皱得像模像样：“你看，我都给爸爸画好评分表啦，每天乖乖陪我读故事就画星星，要是再惹你不开心，就像这样——”说着用指尖在空白处划了道浅浅的印子，模样认真得让亭内的两人都忍不住弯了眼。

晚风吹软了路边的梧桐叶，昏黄的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一位妈妈推着婴儿车慢慢走，车篷里的宝宝叼着安抚奶嘴，小拳头攥着挂在车把上的毛绒兔，偶尔发出咿呀的软声。

阮桃西站在公交站牌后，指尖无意识抠着冰凉的铁皮，目光牢牢锁在那辆婴儿车上。风卷着晚饭的香气掠过，她却突然红了眼——这么多年了，她跑遍了大半个城市，贴了无数张带着宝宝笑脸的寻人启事，可为什么，还是找不到那个会攥着她手指咿呀学语的小小身影？胸口的闷意往上涌，她慌忙别过脸，抬手抹了把眼角，却怎么也挡不住眼眶里的湿意。

晚风卷着路边的槐花瓣落在阮桃西肩头，她坐在长椅上，指尖摩挲着颈间挂着的张昊生前戴过的旧怀表。抬头望时，天边只剩最后一抹淡紫的霞光，几颗星星正慢慢亮起来。

她声音轻得像要被风揉碎，眼眶泛红却强忍着没掉泪：“阿昊，你能不能在天上帮帮我？让我们的宝宝快点来找我，好不好？”说着抬手碰了碰怀表，指腹蹭过表盖内侧刻着的“西”字，那是当年阿昊特意让工匠刻的，如今却只剩冰凉的触感，陪着她在夜里等一个遥遥无期的归期。

路灯把烧烤摊的油烟染成暖黄，滋滋冒油的肉串裹着孜然香飘过来，阮桃西在塑料凳上坐下，没看菜单就朝着老板摆手：“两串五花肉，两串脆骨。”话音刚落，又起身往旁边的便利店走，拎了两瓶没拆封的白酒回来。

开瓶时“砰”的轻响被夜市的喧闹盖过，她仰头就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烧得喉咙发疼，眼泪却趁机涌了上来。肉串端上桌时还冒着热气，她却没动筷子，只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倒酒，视线渐渐模糊，烧烤摊的灯光在眼前晃成一片光晕。

不知过了多久，她胳膊一软，脸贴着冰凉的塑料桌板晕了过去，额前的碎发沾着没干的泪痕。

夜市的暖光裹着烤肠的焦香飘过来，林乐圆拽着林书淮的衣角晃了晃，圆眼睛亮闪闪地盯着摊位上滋滋冒油的烤肠：“爸爸，我想吃一串烤肠，好不好？”

林书淮无奈地揉了揉女儿的头顶，视线扫过烤肠机上滚动的肠体，还是松了口：“好吧，那就允许你吃这一次，这可是垃圾食品，就算是干净的，那也是高油高盐的，小孩子还是要少吃。”说着便走向摊位，刚要开口下单，林乐圆突然踮起脚，指着斜前方的塑料桌：“爸爸，那边好像是阮阿姨。”

他安顿好儿子，俯身将人扶起送回了家。林乐圆坐在床边，小声问：“爸爸，我们要等阿姨醒吗？”林书淮掖了掖阮桃西身侧的被子，轻声应道：“嗯，等阿姨醒了，我们再回家。”

夜色渐深，客厅里只留了盏暖黄的小夜灯。林书淮抱着熟睡的林乐圆，靠在沙发上也沉沉睡去，怀里的小身子温热柔软，呼吸均匀。迷迷糊糊间，他忽然听见卧室里传来阮桃西轻细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水……我想喝水。”

林书淮瞬间清醒，动作轻缓地将儿子放在沙发上，又细心地给他盖好薄毯，生怕惊扰了孩子的好梦。他快步走进厨房，倒了杯温水，还特意用手背试了试温度，确认不烫口才端着往卧室走。

推开门，阮桃西半倚在床头，眼神朦胧，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林书淮将水杯递到她手里，低声叮嘱：“慢点喝，小心烫。”阮桃西点点头，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啜饮，温热的水滑过喉咙，让她混沌的意识清明了几分。

喝完水，她晃了晃脑袋，想把空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可手腕一软，“哐当”一声，杯子没放稳，水洒了小半桌，还溅湿了一点床单。林书淮立刻上前，连声说：“没事没事，我来擦，我来擦。”

阮桃西揉着太阳穴，声音依旧发飘：“抽屉……抽屉里有纸巾。”林书淮应着，俯身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伸手去拿最上面的纸巾包。指尖刚碰到纸巾，却摸到下面压着些硬挺的东西，他下意识地将纸巾挪开，几张泛黄的旧照片赫然映入眼帘。

最上面的一张照片里，一个眉眼温柔的女人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婴儿粉雕玉琢，闭着眼睛睡得香甜，那小巧的鼻子、抿着的嘴角，分明和此刻沙发上熟睡的林乐圆儿时模样一模一样。林书淮的呼吸猛地一滞，手指微微发颤，他拿起照片，目光死死盯着照片里的小宝宝，又下意识地看向卧室门外沙发上的儿子。

原来……原来她就是乐圆的亲生母亲。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心头炸开，过往那些零碎的疑惑瞬间有了答案，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酸涩与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让他久久无法回神。

这一晚，林书淮再无半分睡意。他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旁，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光，静静看着儿子林乐圆熟睡的脸庞，又忍不住望向卧室的方向，心头像是压了块沉甸甸的石头。照片里的画面反复在脑海中盘旋，阮桃西的身影与记忆中模糊的片段渐渐重叠，无数疑问与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缠得他喘不过气。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听着墙上时钟滴答作响，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晨光慢慢洒满房间，才惊觉自己竟这样熬到了天亮，眼底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青黑。

阮桃西是被窗外的晨光唤醒的，宿醉的头痛让她揉着额角坐起身，环顾四周才想起昨晚醉酒的事。她披了件外衣走出卧室，刚到走廊就看见角落里坐着的林书淮——他背靠着墙壁，指尖夹着支未点燃的烟，眼底的青黑格外明显，显然是一夜没合眼。

“林书淮？”阮桃西轻声唤了句，见他抬头看来，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昨晚……是你们送我回来的吧？真是麻烦你们了，谢谢。”她的目光扫过客厅沙发上熟睡的林乐圆，语气里带着几分懊恼，“我家有儿童房的，你怎么不让乐圆去房间睡？沙发多不舒服。”

林书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丈夫当年走的时候，你不是还没怀上吗？”

阮桃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几分，她走到客厅的窗边，望着楼外早起的行人，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酸涩：“你说这个啊。”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窗框，“他走后我实在放不下，就去医院取了他留下的精子。之后整整三年，我一次次做人工试管，针剂扎得满胳膊都是青印，吐得站都站不稳，终于才怀上了。”

说到这儿，她的声音里泛起抑制不住的哽咽，眼眶也红了：“可孩子刚生下来没多久，还没来得及取名字，就被人贩子拐走了。”她转头看向那间儿童房，目光里满是茫然与期盼，“这些年我一直给他留着房间，总想着万一哪天他回来了，能有个属于自己的地方。只是孩子那时候太小，我连张清楚的照片都没留下几张，现在就算站在我面前，长这么大了，我恐怕……也认不出来了。”

林书淮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沙发上熟睡的林乐圆身上，声音里带着沉淀多年的温柔与郑重：“乐圆这孩子，其实是我当年在火车站捡的。”他缓缓开口，将压在心底多年的往事轻轻道出，“那时候他裹在小被子里，哭得嗓子都哑了，身边连个照看的人都没有。我抱着他，心里就盼着他能早点找到亲生家人，和家人团圆，也盼着他往后的日子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所以才给他取了‘乐圆’这个名字。”

阮桃西浑身一震，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手里的水杯“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水渍顺着地板纹路蔓延开，她却浑然不觉。她踉跄着上前两步，手指颤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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