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最清静的东厢小院。
精致的雕花木桌上,摆着几碟客栈能拿出的最好点心:玲珑的桂花糕、酥脆的杏仁酥、一小碗熬得浓稠软糯米粥,炭盆烧得暖融融的,驱散了窗外湿冷的空气。
她对面坐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瘦得惊人,身上裹着件明显过大的干净旧棉袄,空荡荡的。
此刻,小女孩——阿囡——双手紧紧捧着一个粗瓷粥碗,眼睛死死盯着碗里白得晃眼的米粒。
“慢点吃,小心烫着。”宁令仪用银匙轻轻搅动自己面前那碗粥,她的动作带着一种特别的韵味,即使身着朴素的靛青男装,也掩不住那份骨子里的矜贵。
阿囡哪里听得进慢点的嘱咐?粥碗凑到嘴边,几乎是倒灌下去,她又猛地抓起一块桂花糕,整个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腮帮子鼓鼓囊囊,碎屑沾了满脸。
宁令仪静静地看着,没有半分嫌弃。她又将一块杏仁酥推到阿囡手边。
风卷残云般,桌上的点心很快见了底。
阿囡舔着沾满糖霜的手指,意犹未尽。
舔着舔着,她小小的身体顿住了,一滴泪砸在空了的粥碗里,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抬起头,小脸上泪痕交错,大大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呜呜……神仙姐姐……这……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我……我好想我奶奶……她要是……要是也能吃上一口……”
她放下银匙,倾身过去,用一方素白柔软的丝帕,极其轻柔地拭去阿囡脸上的泪痕,动作温柔。
“不哭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吃饱了就好。来,擦干净脸,姐姐带你出去走走,看看街市。”
阿囡抽噎着,去看街市的新鲜感打断了难过,懵懂地点点头。
此时,宁令仪发现袖口沾了阿囡的泪痕,她的心里似乎多了一丝悲悯底色。
宁令仪起身,对侍立一旁的绿翘微微颔首,绿翘会意,立刻上前为阿囡整理了一下过于宽大的衣裳。宁令仪自己也略整了整束发的方巾,掩恢复成那个略显清冷的行商模样。
一行人步出客栈,汇入明州城喧嚣而湿冷的街巷人流。
阿囡紧紧依偎在宁令仪身侧,怯生生又充满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们的目的地是城南的“万通”米行——明州最大的粮商之一。
“掌柜的,如今这新米,什么价?”宁令仪刻意压低了嗓音,走到柜台前询问。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胖掌柜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慢悠悠地拨着算盘珠:“新米?早没了。陈米,上好的,一两银子一石。”
宁令仪身后一个背着空瘪米袋的老汉闻言,倒抽一口冷气,布满皱纹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喃喃道:“又……又涨了?昨天不才九钱……”
掌柜的嗤笑一声,不再理会。
宁令仪心中冰冷,一两银子一石!这价格,莫说灾年,便是丰年也足以让寻常百姓望而却步。
她目光扫过米行后院隐约可见的粮垛,那些被油布覆盖的轮廓,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刺目。
宁令仪莫名有些烦躁,若在京城,谁胆敢如此欺瞒她?
可在这明州,他们就是敢。
果真是剥尽民膏犹未足。
“公子对这粮价,似乎颇有感触?”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自身侧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宁令仪心头警铃骤响。
她缓缓侧身,只见拓跋弘同样一身不起眼的玄色布衣,斜倚在米行门口的石柱旁,身姿依旧挺拔如孤松,深邃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唇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意。
他怎么在这里?
“阁下好眼力。”宁令仪声音平静,“粮价飞腾,民不聊生,稍有良心者,皆会感触。”
拓跋弘轻笑一声,那笑声在嘈杂的街市里几不可闻,却清晰地传入宁令仪耳中:“良心?这世道,良心往往最不值钱。”
他踱步过来,站定在宁令仪身侧,与她并行,一起漫步于街头。
他的目光看向前方,却也一直留意着她:“在下此来明州,倒非为感触粮价。是有一桩生意,想与能做主的人谈谈。”
宁令仪瞳孔微缩,面上不动声色:“哦?不知是何生意,竟让阁下寻到这米行门口?”
“一笔关于粮草的生意。”拓跋弘的声音压得更低,“等此间事了,等那些蛀空粮仓坐视百姓冻饿而死的硕鼠被连根拔起之后。”
宁令仪的心猛地一沉,他果然知道。
甚至猜到了她此行的目的。
拓跋弘,你总是这么聪明。
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粮草?阁下怕是寻错了人。此乃军国重器,岂是寻常商贾能染指?”
“寻常商贾自然不能。”拓跋弘的目光自然的看向她,好像很久没见到她了,原来她穿男装,身体竟是这样清逸似风。
“但能做明州之主的人,能撬动这潭死水的人,或许可以。”他的目光中似乎含有一些期待。
宁令仪不自然的回避了眼神。
先不说她本就讨厌他,这样大的事,即便她再不知轻重,也明白给异族提供粮草之事绝无可能。
她正准备拒绝。
“南朝的子民是人,在寒风中挣扎求生。北朔的子民……也是人。同样的风雪,同样的冻馁,每日在草原上倒毙的牛羊,饿殍……同样不计其数。”
似乎知道她要拒绝,拓跋弘接着说道。
宁令仪沉默。
北朔的困境,她并非不知,但此刻由他亲口说出,竟真的让她为难。
可她是南朝的公主。
“在下所求不多。”拓跋弘的声音低沉又诚恳,“只需一小部分,足够让部族熬过这个寒冬,让妇孺能活下去。为此……”
他目光灼灼,“我愿奉上良驹数千匹。皆是能负重耐寒的北地健马,于南朝边军而言,价值几何,想必无需在下多言。”
千匹良驹!
宁令仪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确实拿出了极大的诚意,也掐准了南朝边军对良马的渴求,这诱惑,巨大而危险。
“阁下的提议着实令人心动。”宁令仪斟酌着字句,目光回视拓跋弘,“但此事干系太大。容我……考虑。”
拓跋弘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反应,并不纠缠,只微微颔首,唇角那抹了然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好。静候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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