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渐沉,粉刷不均匀的白漆泛出一片片鱼鳞似的彩光,门上历经风吹雨打的红对联在夕阳温柔的怀抱中悄悄隐于黑暗。
身体毫无阻碍的穿过砖墙,进入点着灯草的小小房间之中。少女身形瘦削,神色黯淡,一双盛满悲情的眸子极力望向快被夜色侵蚀殆尽的橘黄。泛白的
指尖紧紧捏着手里的绣花手帕,面前是摊开的,纸张粗糙的日记本。
她在哀悼什么呢?清风不解其中意,哗啦啦乱翻纸页,搅动一时清净。亓花落鬼鬼祟祟的翻开日记本,粗略的浏览一遍,心下肯定。
“重要资料。”她用口型示意身旁二位。天幕被玄色浸透,祁小梅轻轻吹灭灯盏,躺在简陋的小床上沉沉睡去。
三人蹑手蹑脚的绕过床头,来到了桌边。亓花落在手心点燃一张符纸,符纸瞬间化成灰烬,那明亮跳动着的火焰稳稳端坐在了她的手心。赵英好似有些不想偷看别家姑娘的日记,便躲在了最后面。
亓花落举着掌中火,指尖拂过纸页,开始阅读这位神秘女孩的短暂人生。可当她翻到第一页时,日记本上的字却在一点点模糊、瓦解,直至消失不见。
这下奇怪了,亓花落面上惊讶和疑问一闪而过,后了然的神色浮现。“应该不会是那种情况,”她轻声呢喃,“大概是里世界动荡导致的吧。”
并未多想的亓花落并不知道,这个潦草的决定使她离真相倒退了一步。空白页面结束,可下一页的内容却既现实又荒唐。
“妈妈今天死了。”
女孩笔记稚嫩,却清秀工整。亓花落正在据此判断年龄时,一直缩着的赵英突然开口:“祁小梅这时十二岁。”她语气平静的有些反常,甚至带上了些沉重。
“你怎么知道的?”苻商问。赵英垂下眼帘,发出了微微的叹息:“她的父亲是个赌鬼,她母亲出事后,邻里间都是他打算卖十二岁女儿的消息。”
摇曳的火光照亮日记的第二行,“爸爸不要我了。”
“那几天她总被他父亲毒打,第二天又要像那些汉子一样去干活,还得照看她烂醉如泥的父亲。”
第三行,“他们又来了,他们把父亲拖走了。他们也总是打我,但是我不怕。他们是坏人,我是勇敢的小女孩,妈妈说我要和他们做斗争。”
“后来催债的又找上门,要侵犯这位可怜的十二岁女孩,可她宁死不从,还打伤了一位壮汉。村里人都怕这催债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这姑娘打了个半残。他们之中还有人想动邪念,可她像只发狠的饿狼,见了就咬。”
指甲划过日记,发出沙沙的声响,似是女孩痛苦的怒号。“我断了一条腿,不过他们也没占到便宜。村里私下都偷偷叫我贞洁烈女,应该是夸我厉害吧。爸爸好像很有面子,这些天也不打我了,真开心。”
“那孩子的爸也是个虚荣的,只知道窝里横。她女儿给他出了口恶气,那些流言让他脸上有光,阴差阳错下又决定不卖掉她了。”
这一段的结尾,画着一个纯真的笑脸。“我还是爸爸的好女儿,真好,妈妈果然没说错,勇敢的人有好报!”
亓花落心里五味杂陈,不禁有些同情起这位素未相识的女孩了。赵英也回归了默默,不过她叙述时怜惜的神情和事无巨细的讲述也让亓花落怀疑二人是不是曾经见过。
不过赵英对此的回答是,那时这些事闹的村里人尽皆知,她年轻点的时候就喜欢八卦些家常里短。这件事就这么在亓花落的心里揪了一个小疙瘩,便随它过去了。
夜风透过窗户,咯吱咯吱的响动着。日记皱皱巴巴,这位坚强的孩子,最终还是留下了泪水,干掉的泪痕镌刻进纸张的记忆里。
月亮落下,周身的一切事物融化进滚烫的黑暗里,日记里的文字逐渐立体起来,缓缓拼凑成了一个新的女孩形象——骆尽秋。
这是一个全新的名字,也是亓花落脑海中从未出现过的影子。赵英倒是有几分讶异:“她就是荒村后和我一起生活的姑娘,就是她前一晚跳进自裁了。”
想起赵英的描述,这骆尽秋的死状和祁小梅一模一样。“这姑娘应该不简单。”亓花落低声道。而这日记的后页也不负众望,一个凄美的故事就此展开。
嘉元一十九年,祁小梅十二岁。
“小梅……”什么时候还能听到这样的轻语呢?是九岁时,还是母亲去世前?祁小梅望向窗外,思绪漫无目的的飘飞。
母亲死后,父亲越发喜怒无常起来,催债的人也讨要的紧。和最好的朋友被迫分别,每日干完重活后,回家面对的是空空如也的饭桌和无尽的毒打。这样黯淡无光的生活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咣当”,是父亲砸酒坛子的声音。未喝完的液体汩汩流出,在地面上形成了蜿蜒的小溪。生理性熟悉的恶心感又一次涌上心头。“还是没有习惯吗?”祁小梅心想。在灭顶的恐惧和反胃压倒她之前,她迫使自己望向窗外。
她,会出现吗?
“骆尽秋”是祁小梅过去的挚友,也是她唯一的救赎。被父亲分开那刻起,她就暗下决心要将这份情谊根植进自己的心。
像是孩子们童年都拥有的幻想,祁小梅幻想着挚友“小秋”还留在自己身边。自己可以和她像原来那样在田埂上奔跑,像原来那样一起给家养小狗搭建茅草窝,像原来那样用落叶拂散成排的蚂蚁……
可如今,她却是深陷泥沼,连呼吸的勇气都被剥夺,只有她幻想中的“小秋”能伸出双手,不计被泥沼吞噬的后果,紧紧的抓住她的手。
骆珂开始享受有“小秋”后的世界,她为她带来了色彩,带来了光华,带来了梦寐以求的家。
她在翻地时,总有另一双手紧紧握在锄头柄上。她在割草时,总有温暖的手掌附上她布满茧子的手心。她在挨打时,总有坚强的身影紧紧站在身前护着她。
这样苦中取乐的日子一天天离逝,在祁小梅的笔下,她奢望它持续一生之久。
人在幸福时,也往往会被好运眷顾。
一个傍晚,她提前干完活,有些漫无目的的走着,空乏的身体和空洞的大脑不自觉的将她带进了安良村村后的小树林。
自从自己家搬到树林附近后,她就再也找不到通往骆尽秋家的路了,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在阻挡两人一样。
她绕过那个有些慎人的、高高悬起的竹筒,忘记了害怕,只想着在这无人问津的地方默默消失就好。
“梆。”宁静被打破,陷入茫然的祁小梅猛地撞上了面前老旧的木制信箱。她痛得抽着冷气,眼冒金星的向前望去,盛放的一团团桂花照亮了她的眼。
“这是……桂树!”祁小梅的眼睛亮了亮。花海下的长椅,独行人和信箱,这一幕狠狠戳中了她的浪漫美学。她蓦然笑了,像是孩子发现了秘密基地。
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视线里的长椅上隐隐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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