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山里的雪停了，天气放晴。除却路面上还有些残余的雪之外，基本上没有任何障碍。他们一头扎进深山，几乎快和外界失联。

最后一天在即将返航时苏汀南临时决定先回一趟A市，在机场和他们分开。

飞机落地之后她先是回家一趟，把当初离开时没来得带上的东西全收拾到行李箱里。包括那只看起来还崭新的小狗玩偶。

等都收拾好，她又去了一趟苏妍家。

苏妍开门看见她的时候愣了半天，像是有些不相信，还特意碰了一下她的脸。

“什么时候回来的？”

自从苏汀南毕业之后她们的联系就变得越来越少，之前每年还会见个一两次，这几年像是彻底失联了一样，只偶尔打几个电话。

她对苏汀南一无所知，还是通过一次的电话才知道她已经到S市去工作了。

苏妍仔细注视着面前的女儿，似乎出落得更加漂亮。但身上的气质变了很多，沉稳温和，跟之前那个张扬任性的小女孩有些不一样了。

“今天临时决定的，还以为你不在家。”

苏妍给她倒了杯水，坐到她旁边：“最近这段时间都在家办公。”

“妹妹呢？”

“去上钢琴课了。”

简单寒暄了几句，苏汀南喝了一口热水，给苏妍说明今天来的用意。

“妈，我之前不是给你说，我去S市为了工作吗？”

苏妍一直看着她，似乎已经预料到她要我说什么了，点点头。

“其实之前我一直不确定，但是最近我也做了一些打算，应该以后就一直在那里了。”

这不是小事，苏妍听完也是一愣，想了一会儿，突然问她：“你要结婚了？”

被她逗笑，苏汀南摇摇头：“暂时不会，但如果我以后要结婚，可能也只会在那里。”

苏妍垂眼拉过她的手，再次开口时语气带着失落：“我作为妈妈却一点也不了解你，关于你的什么事都不知道。之前我总觉得还有机会，以后时间充裕的时候能补上一些。但现在一想到以后你要一个几千公里外的地方去了，我就觉得难以原谅自己，好像做什么都彻底来不及了。”

她越说越伤感，很快就泪流满面，苏汀南拿过桌上的纸巾给她擦眼泪。

看着面前的人，她轻声开口：“其实我小时候也会有些埋怨你们，总觉得其他人都有爸爸妈妈陪，就我没有。甚至有一段时间，我还觉得自己一定是受到惩罚才来到这个世上的。”

“但现在我不会了，因为我越来越觉得能通过你来到这个世界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虽然没有陪伴，但我有足够富足和自由的人生，也有很早就能独立生活的能力。爱有很多种方式，不是只有陪伴才是爱，这些足够让我好好长大的东西也是。”

“而且妈妈，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一切，包括生命。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表达对你的感谢。”

“所以请你千万不要自责，我跟你保证我现在过得真的很幸福，我不是受到惩罚的人，我天生就是来享福的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句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让苏妍心里释怀了不少。

她对苏汀南一直以来的感情都很复杂，很大一部分时间，她看见苏汀南都会产生愧疚感，这种强烈的感情甚至让她有时候会特意回避和苏汀南的相处。

她清楚地知道这种愧疚感的来源于她害怕自己当初不负责任的选择会让苏汀南受到难以磨灭的影响，害怕缺爱导致她无法正常面对以后的生活，让她不幸福。

她一直以为背负了一个沉重的包袱，这个包袱里是苏汀南的人生。

但苏汀南现在的话让她明白，其实这个包袱里装的全是她自己的东西，她自己的情绪，她自己的担忧，她自己的愧疚。

苏汀南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从不过于纠结和沉溺其中，并且早已朝前走上她自己的路了，

从此以后，关于之前的事情已经翻篇了，苏妍自以为是的包袱可以全部卸下。

眼泪擦干之后，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苏汀南：“那你结婚的时候一定要给妈妈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老是对结婚有执念，苏汀南哭笑不得地答应了。

“对了，你千万不要是为了一个人做出定居一个城市的决定，这样我也放心不下。”

想了一下，苏汀南很认真地说：“妈，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有自己的工作，有朋友，也有钱。就算是为了一个人做出这个决定，我也赌得起。”

在这个斜阳照进屋内的午后，她们聊了很久的天，像是把之前没说的话都补上了，最后她还和苏妍一起去接了圆圆。

小姑娘还认得她，隔着老远朝她跑过来，苏汀南牵着这个蹦蹦跳跳的小女孩走在路上的时候，第一次觉得有个妹妹其实也不错。

一路上圆圆都在兴奋地说着今天的趣事，把苏汀南和苏妍逗得笑个不停。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还主动给苏汀南夹菜。

一片温馨的氛围，苏汀南突然觉得有些看似求之不得的东西总会在你不强求的时候到来。

临近夜晚，苏妍问她什么时候回S市，苏汀南看了眼时间，发现有些晚了，说：“那就明天回吧，现在走也很匆忙。”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仓促地看了一眼，抬眼就和苏妍对视上。

看见她欲盖弥彰的表情苏妍就知道是谁，笑着让她去接。

苏汀南拿着手机到房间，关上门后接通。

对面似乎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传来肖既晚的声音。

“你今天不回来了吗？”

-

S市是很罕见的阴天，乌云笼罩着整个城市。夜色将至，窗外的一切颜色都黯淡起来。

正在开车的司机瞟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后座的人面色也是罕见的阴沉。似乎今天看手机的次数有些过多了。

肖既晚也不知道今天自己看了多少次这个空白一片的聊天界面。他不觉得自己会忙到把苏汀南说的话都记错，但很奇怪，到目前为止，她一条消息也没有。

什么时候到，现在到哪里了，为什么还没到。他烦躁地关掉手机。

听见他叹气，司机默默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看向前方。

到家门口的时候肖既晚没直接打开门，而是站在门口给夏芷云打了一个电话。

“你回来了？”

本来肖既晚会给她打电话就够莫名其妙了，这个问题更是奇怪，夏芷云有些不解地说：“对啊，下午就回来了，但你怎么知道？”

“没事。”他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呼出一口气，他推开门。

没开灯，面前是昏暗一片，很明显也没有人回来过。

随便把外套扔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他坐在一旁。

从一开始没收到苏汀南任何消息的时候就隐隐有种预感，但他还是保留了一点期待。

万一她只是忘了发消息，万一她只是想给他一个惊喜。

但面前空旷的房间像是给了他一个直白的真相，好像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他还是难逃被苏汀南抛弃的命运。

随着一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拨通电话。

他有点想发火，想问她是不是又要一言不发地离开他，但拨通之后也只问了一句“你今天是不是不回来了。”

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苏汀南在听见这个声音的一瞬间就知道他又想歪了，赶紧解释：“不是，你听我说，我今天回了一趟A市，回家拿了一点东西。然后现在在妈妈家里，正准备给你打电话的。”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今天有点晚了，我明天一早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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