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又不甘地看了一眼,老汉摇头,自言自语道:“可惜了,可惜了…这人要是位道长,在那些人中选一人,临安郡当是又能成一段佳话。”
第五茗一愣,边走边笑,没忍住道:“老丈,这佳话从何而来?”
指了指人群里牵马慢慢向她走来的隗晎,她戏谑道:“何以一定要天骄配「地板子」呢?”
俗话说,抬头有天幕,脚底踏地板,人立其之间,不高也不矮。若是向上够,可做天骄人,假使落下去,不如「地板子」。
是以比喻一个人的“高低”。
而这当中,「地板子」便是统称不怎么有出息的人。
老汉是个话痨,经第五茗这么一问二询,他也起了劲儿,叽里呱啦,将那由来之事说了一大串。
原来,寻道门中人做伴侣,原因有一,同方才提到过的道门崔氏有关。
临安郡外有座红枣山,山里有间七元观,观里有百年道门崔氏,传承久远,家底丰厚,术法高深。
且,七元观十分特别,除开修行弟子,掌门一系居然是俗修。
与之结缘,能护家宅安康,运途昌盛。
这当中,有两段姻缘,他们最乐为传道——上任掌门与糖葫芦少女,以及上任掌门之女与商户阮家短命之子。
那爱吃糖葫芦的女子,是个典型的「地板子」。
那掌门人,又是一位独特的「天骄」。
自从女子嫁给道门的掌门人后,全家跟着她一起飞黄腾达,令人羡煞不已。
虽然,这全家,只剩那女子一人。
这第二对,百年道观配富贵商户,身份上完全绰绰有余。
然,传奇之处,在于「人命」。
那活不过十六的少年,不仅成了亲,还与妻子白首至今,皆因那女子有一位道门中的父亲。
道门的厉害,不由得城内的凡夫俗子去猜想。
锦衣道人是最佳的配偶之选,便如此慢慢成了城内「地板子」的心中所想。
故此,埭骰埭桡二人,“非凡品貌”,这一刻能比隗晎更受欢迎。
如那老汉所感叹,倘若隗晎也附加一个“道门”身份,此时便会成为「地板子」眼中最炙手可热的“抢手货”。
第五茗听得入迷,竟未察觉隗晎走到了两人身旁。
突然,她耳边响起一句坚定的话,打断老汉道:“「地板子」攀附「天骄」?痴心妄想。”
老汉顿时暴怒,朝他破口大骂。
来人不怒不责,反而目光锁向第五茗,认真道:“不是「天骄」,何以有资格望「天骄」。”
第五茗哪能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老汉气得紧,她赶紧劝和,道:“老丈勿要介怀,好看的人,难免心气儿高一些,您多体谅体谅。”
老汉喋喋不休,道:“你这浑东西,我一把年纪,都可以做你老子了,你竟敢在我面前嚣张。”
隗晎淡淡道:“你没我活得久。”
对一个年过半百的人,说寿数,确实过了…
但他这话,又的确没毛病。
是真话。
可老汉不知啊,以为他是在挤兑他。
竟原地跳起脚,老汉指着隗晎道:“你这毛头小子,穿着华贵,这品性怎么还不如一个「地板子」,没教养!!!”
第五茗一愣,瞧着隗晎那半分没有讥讽意味的神情,道:“老丈,他没说错,他是比你活得久。”
“你先别生气,千万别急了眼,说出不该说的话,不敬他,你会招来「神罚」的…”
话一出口,她立即反应过来,这话劝的不对,那老汉只是一名拥有一世记忆的凡人,根本没有神鬼妖万寿的想法。
于是,她拉走隗晎,回头歉意道:“对不住了老丈,你消消气,那两位道长瞧着是不错的人,要不你再去凑凑热闹?”
“切莫生气,切莫急眼,切莫骂他…真是骂了,就不要再骂我了,我是为了你好…”
声音越来越远,她拉着隗晎速度极快,没有人群围堵,一瞬,便甩开了老丈一条街。
老丈目瞪口呆,盯着面前无人无马的热闹街道,以为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方才的吵闹犹在耳边,让他有一种做了场梦的错觉。
若不是他口干舌燥…
若不是后面人群涌涌…
若不是还有黑白道人在这里,以及两匹相似体型的马…
他都要以为自己中邪了。
虚汗淋淋,哪还有心情去看热闹,老汉算是把第五茗的话听进了心里,晃晃悠悠,踱步回家。
那厢,隗晎完全不跟着老汉一般见识,不过是当时见他和第五茗聊得投机,他也想趁机搭话几句。
在第五茗的催促下,两人很快走到了会仙楼。
两人刚踏上会仙楼的台阶,一名小厮,碎步极快,走到他们跟前。
弯腰俯身,掸着肩头的毛巾,小厮替他们拂了拂裙尾灰尘,道:“会仙会客,来着不拒,两位需要点什么呢?”
这场景一下子从命格簿子中,跳到了第五茗的眼前,让她兴奋之至。
她急忙拦住正要开口吩咐的隗晎,单手扶起那小厮,道:“红香烛,可有?”
闻言,小厮立马直起腰,笑脸盈盈道:“两位原来是地府的鬼仙大人,里面请。”
何以两句话,便让小厮猜出了她的身份呢?
其实,这小厮一开始的话,非是寻常问客,而是在对暗号。
“会仙会客,来着不拒”,是说这会仙楼,仙人鬼都接待。
门前来人,寻“红香烛”,则说明是喜香火的鬼仙。
若寻“焚香坛”,则是功德傍身的仙君。
而什么都不寻,正常打尖住店,或是胡言乱语的,便是人。
这暗号出处,还有一段的渊源…
会仙楼在各界都十分出名,只因它不仅是人界支链最多的酒楼,还接待仙人鬼。
据说,第一家会仙楼坐阵的店掌柜,有阴阳眼,能见小鬼,可窥仙神。
天缘奇遇,在某一日,会仙楼同时接待了仙人鬼,他精明如斯,伺候好了仙君,照顾妥了凡人,还白成了那小鬼恩人,又巧的不能再巧,那三人身份不凡,均是三方候选的主事人。
因此,三人对他褒奖不断,便把三方互通消息的好差事,交给了他。
从那以后,会仙楼生意不断,鬼仙坐大堂,上仙落座二楼雅间,生人既是随意,有钱的去二楼,没钱的去一楼。
只是吃食上相对讲究一些。
对一对暗号,生人吃的是美食美饮,一切以味道为主。
鬼仙则是以冰凉之物为主,且多喝阴水,睡尸瓮。
上仙则是琼浆玉液,入口天地清净之食,睡的也是床榻,或者是法台。
是以,提前问清楚,会仙楼才能不在后面失了礼数。
流传久了,便就成了如今的暗号。
第五茗朝四周张望了一会儿,问道:“近几日,可有蓬莱都水司府上的人来寻焚香坛?”
小厮摇头道:“没有。”
第五茗轻蹙眉头,又道:“那可韩中司呢?”
小厮继续摇头道:“回大人,也没有。”
第五茗不相信道:“会不会是其他人引进去的,你不知道呢?”
小厮为难地笑了笑,道:“能来会仙楼寻焚香坛的人,小的怎敢不入心,即便是其他人接待,也会口口传于楼内人,谨防怠慢了他们。”
第五茗呢喃道:“不应该啊…”
小厮道:“会仙楼倒是来了几位仙君,只是没有这两处的,会不会化名了呢?”
第五茗摇头,自言自语道:“他两要有这心思那就好了…”
隗晎指尖一弹,一束金光窜进会仙楼。
待那缕金光回到他手中,他摊掌在第五茗眼前,道:“他们没到。”
第五茗伸出一指,戳散了那团寻人寻气的咒诀,道:“干干净净,他们走得真慢。”
隗晎收回手,道:“有南泥在,茗道长可以放心,不会有事。”
第五茗点了点头,撇嘴道:“我是担心他们贪玩,耽误正事。”
隗晎浅笑道:“不会,小音在意你,你的话,她一定会谨记。”
第五茗赞同道:“那倒是。”
忽地,一阵马蹄夹杂马鸣的响动,吸引了门口三人。
原来是埭骰埭桡这会儿赶到了,他们正边栓绳,边大口喘息。
见状,第五茗挥袖大喊道:“两位大哥快点些,你们到的恰是时候,咱们一起进去。”
那小厮是一个聪明人,听见她吼这一嗓子,立即侧身邀请,补充道:“四位大人,里面请。”
埭桡走来,对门口二人抱手欠礼,解释道:“隗老爷和茗道长久等了。城门阵仗太大,幸好又来了一群人,我们兄弟二人方得以脱身。”
隗晎颔首。
第五茗道:“进去吧。”
四人随小厮入内。
埭骰扯着白衣道袍,心神劳累,嘟囔道:“早知道不穿这一身衣服了,真坏事。”
小厮笑着应和道:“鬼差大人请放心,那些凑热闹的人只会在城门口堵一堵,城内有衙役,没人敢这般张狂。”
埭骰点点头,抚平刚刚拽出的痕迹,慢慢地四顾张望这间酒楼,倏地,眼睛越睁越大,望着入门后的所见景象,呆呆出神。
不怪他没见识,实在是会仙楼堂子太大了,且这格局过于绚丽。
入门处,看着像是一栋寻常酒楼…
穿堂而入,才能发现内里乾坤之妙,而先前在门外所见那一面,不过是凤毛麟角。
原来,门外那再正常不过的三层堂案,居然只是一堵“围墙”。不过是掏空了“墙内”,如楼子里一样,照旧坐着人,映射除了吃喝的模样,里面却是掩在“围墙”后,造了另一番天地。
小厮领着人往里走,先是一圈水池赫然出现。
之所以是一圈,是那正中间有一方高台。
此刻,上面有一名抚琴男子,和一名莺啼女子。
女子戴着面具,正开口吟吟「唱书」。
“老祖安居祠堂,享子孙,福。”
“一朝入室贼人,将老祖,逐。”
“雷火烧宅,老祖欲归,子孙不是自家人,难回。”
“鸠占鹊巢,子孙恐灭,重丧葬,续香火,老祖势要找到回家路。”
“白霜染宗牌,狸猫换太子之人在何处?恩恩怨怨,抢福之人,已忘,失福之人,得老祖梦,欲争。”
“天魂变活人,死人亦复生,雷火再起,旧事重提,恩怨皆知,岂料仙人难断,弃事消失而去,灾祸又横遗。”
“老祖非老祖,人心惶惶难得安,再求仙人入,千金奉请来齐府,解困,解祸,解脱,求结果。”
一遍唱完,男子琴音一转,激亢地弹了一段,女子又开始复唱,“老祖安居祠堂…”
围水圈摆设了不少桌子,靠外门的地方坐满了人,他们有聊有笑,不觉得此事悲哀,只觉荒唐,又有趣,所以会时不时对着水中台上的「唱书」,点评两句。
第五茗喃喃道:“已经唱上了…”
顿了顿,她听了两耳词句,道:“内容太少了。”
隗晎跟在她身侧,道:“这「唱书」可不听,茗道长需得歇歇脚了。”
第五茗点点头,步子不停,跟着小厮,与其他几人一同绕着水台,向后方空桌走去。
除开入门处的三层楼,中堂之外还有三面围楼。
左右各一处二层的楼台,以帷幔隔间,不少地方都坐着言笑晏晏的客人。
正对面与其他两座不一样,亦是一座三层的楼宇。
不过更为密实,有大开或是关着的窗扉,却因那窗扇十分之阔大,恍然一眼,会觉着那打开的雅间,与左右以帷幔相隔的堂子,没什么区别。
而在那之后,隐约还可以看见一座模样近似的高楼。
不用猜,也能知道,那处是用来留宿的客房。
第五茗左右瞧着,心里感叹道:难怪能接人、引鬼、招仙,这么大的地儿,是有点底子的。
须臾,她大走两步,靠近小厮,问道:“小哥,周围县地可有人到了?”
小厮不急不慌,甚是稳妥道:“请问几位大人是从哪方而来呢?”
闻言,小厮身旁的埭桡,掏出“人间路引”,递了上去,道:“风雨江城隍庙。”
小厮先是一震,立马展开路引,仔细确认了一番。
那上面信息一如埭桡所言。
他脸上顿时堆上了更大的笑容,望向第五茗,再次应着她的问题,详细道:“其他大人早早就来了。”
指着水台周围几桌吃冷食的桌子,他又朝那水台中心望了望,道:“这《莲花落》都唱了两三日,就差四位大人了。”
第五茗疑惑道:“《莲花落》?”
正好路过一生人食客桌旁,小厮降低音量,解释道:“应榜之事,以花代名,此回,又轮到莲花了,因而叫《莲花落》。”
第五茗眉眼一抬,笑道:“原来如此。”
小厮小心翼翼在前面开路,径直朝稍显安静的地方走去。
一刻,几人便绕过了整个堂子,直到经过最后一张堂中空桌,第五茗叫停,道:“小哥,你这是带我们去哪?”
小厮抬手朝三楼高宇的楼梯处,邀约道:“各位大人,请二楼雅间入座。”
埭骰手下意识捏上袖袋,道:“二楼?我们可买不起焚香坛。”
埭桡看向第五茗,道:“茗道长没告诉他吗?我们是寻红香烛的?”
他们一句接一句,轮到第五茗这里,终于得了一丝空隙。
小厮连忙展开手上的“人间路引”,道:“《莲花落》初唱之时,便有仙君来为风雨江的几位贵客订座,地儿是早早就给留出来了。”
偷偷瞟了一圈几人的神情,他视线落到稍显富贵的隗晎身上,积极道:“这几日,愣是客人再多,也没有敢拿出去接过客。”
“所以此事,小的是不会记错。”
埭骰道:“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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