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海獭》

今故/文2025.9.1

"Loveconsistsinthis,thattwosolitudesprotectandtouchandgreeteachother."

“爱是两个孤独者互相保护、接触和致意。”——里尔克

*

“凉面，小碗，少辣。谢谢。”

“12。”

「微信收款十、二、元」的机械女声响起，排在前面的人点完单后转身，李思在的视线正好对上浅蓝色工装胸前的长方形工牌——

“和畅。”

看到熟悉的名字，李思在下意识叫了出来，视线随即与正要离开却被叫住步伐的人不期然撞上。

工装和工牌都是李思在再熟悉不过的，可这和熟悉的名字并非同一种熟悉。

“嗯？”和畅是独自出来吃饭的，以为碰到了相识的同事，条件反射性地应了声。

目光汇合之后，两人皆是一愣。

然而先发现的人先打破震惊，从而转为惊喜神情。

“真的是你啊。”李思在视线从和畅的工牌再到他的脸上，定定地看了几秒之后展颜。

面前的男生还是记忆里的五官，只是轮廓渐渐清晰，稍带棱角，浑然不似十五六岁少年脸上特有的圆润和饱满。

皮肤依旧白皙，身量拔高了不少，却也清瘦了不少。

“李……思思。”和畅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脸，八月盛夏里陡然生出一种时空错乱感，像是学生时代午睡起来萌生的恍然和迷惘，五官看着有些雾雾的。

小餐馆内没开空调，前后门都大开，头顶好几台风扇尽职尽责地呼啦啦吹着，外面日头正盛，柏油马路照得反光。

高温天气使人眩晕。

“你先坐，我把单一点。”李思在朝还处在错愕之中的人指了指收银台，随后对着工作人员说道：“和他一样，小碗凉面，少辣。”

说话间手机已经对准收款码，输入数字再快速输入密码，屏幕朝向收银员。“您好，付了。”

和畅已然落了坐。

声音连同机械女声一块响起，李思在拿起小票走向和畅坐的桌子。

“你在101？”李思在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看到熟悉的工装和脸庞之后，习惯性地压低声音询问道，边说边拉凳子坐下来。

“对，七月中旬入职的，你……”和畅解答完她的问题之后，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二人之间横亘了自初三毕业到现在，整整十四年的时光。

而两个人相识也才不过区区一年，最亲近的距离是坐过一年的同桌。

况且他当年还是不告而别。

说实话和畅连李思在还记得他都感到意外。但因为对方是李思在——年级第一却亲和力十足，人缘很好的李思在，也就没那么意外了。

“我在你对面，302嘿嘿，这下从同桌到对门儿了。”

李思在笑盈盈的，露齿笑的时候露出右边一颗小尖牙，瞬间回归到以前的样子，亲切又宜人。“那你岂不是入职不久就赶上高温假了？”

“是啊，实在是幸运。”近在咫尺的面孔鲜活又真实，和畅扬起嘴角。

“你们是对着装有要求吗？怎么感觉你们单位穿工装的人比例比我们高多了。”李思在疑惑不解。

101和她们单位一样，都是某中字开头军工央企的成员单位，隶属同一系统，具有保密性质。

两家单位不仅关系亲密，物理距离也亲密，属于既是近亲又是近邻的兄弟单位。

集团公司的工服是统一样式，工牌也都是相同的规格——长方形，棕色卡套，蓝色圆形的带有logo的挂夹，挂在工装左胸前的位置。

“对，你们没有吗？”和畅同样疑惑。

“我们没诶！还好当年没去你们所。”李思在庆幸道。

101整体给人感觉比较严肃，老中青里年轻人最少，不像她们所几乎一半都是年轻人，男女比例也没有很失衡。她们所也不严格要求工装，整个园区尤其到了夏天，五颜六色活力四射的，像是回到了大学校园。

“听起来是另一个故事了，有点引人入胜。”和畅眼睛顿时变得亮亮的。

“是，差点就是另一个故事了。怎么样，你有兴趣听吗？”被这么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李思在的分享欲顷刻间涌了上来。

“留着下次可以吗？我发誓我是真的很想，但我怕时间不允许。”和畅三指朝上作起誓状，本就下垂的眼睛弯了起来，带着点腼腆，带着点请求，看向李思在的眼神分外柔软。

“哈哈那就留着下次讲，刚好还得补充背景信息，需要一定的’时间’”。李思在痛快应下，折返到故事的正常版本。“难怪你们单位整体给人感觉都比较严肃。”

“我想是因为我们单位年轻人比较少，人也相对较少，还有一部分base槐县。”李思在话很密这一点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和畅不禁笑了，耐心十足地解释着。

看李思在嘴巴微张露出惊讶神情，和畅点头。“是的，就是咱们老家的那个槐县。”

“啊，这个我还真不清楚。”李思在摇了摇头，她当年投递的岗位就在对面，所以全程都没有被提及这一点。

去找师姐师兄们搜集情报的时候，也是直接针对的具体岗位，因此完全不了解这个信息。

“不知道很正常，但我要是说到另一个名字你铁定知道——青山厂。”和畅浅浅地卖了一个关子，并且可以预想到李思在的反应。

“老天奶诶，今天怎么这么多‘另一个版本’，突然有种平行世界的感觉。”得知真相后的李思在震惊不已。

槐县这个十八线小县城之所以还算有点知名度，就是因为这个青山厂的存在。青山厂、青山社区、青山学校、青山医院，都是槐县比较著名的、必不可少的生活配套设施。

只不过因为青山系列位于槐县西边，李思在老家处在槐县东边的一个小村子里，因此没有涉足过那边。

李思在高中是在槐县最好的学校一中上的，尽管学校隔几年才出一两个清北，也是小县城所拥有的最好的教育资源了。

一中在槐县的中心位置，李思在高中三年也就只在附近打转，完全没有去过西边。

李思在合理怀疑青山学校应该是子弟居多，毕竟幼小中高一应俱全。工作后才深刻地意识到，体系内和体系外的人是有壁的。

体系内是一张网，相互交织、盘根错节、密不可分，越走动联系越紧密，越不能轻易撼动，牵一发而动全身。而体系外是一个火柴盒，里面躺着一根根火柴，单个儿动用起来是损耗，一同使用反而消耗得越快。

有的真相，仅仅只是意识到，就已经是一种内耗。遑论切身体会。

“唉。”心有所想，身有所动。李思在无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突然叹气。是平行世界不美好？还是现实世界太糟糕？”

“我们这么丧真的可以吗？”李思在被他平静的语气说出的沉重的真相的反差感逗笑了，颇有种喜剧的内核是悲剧的意味。

“成年人丧丧更健康。”和畅不以为然。

“的确。”李思在深以为然。

“你是应届博士？”李思在突然想到这一点。

“对。”和畅闻言点头，她思维跳脱这一点还是从前样。

“你博士在哪儿读的？本硕呢？诶你博士读了四年？”

李思在很快就发现了这其中时间线的小bug，她们学校工科博士平均毕业时间是六年，和畅能来101，很有可能跟她一个专业，要么就是非常接近。

提问被突如其来的叫餐声拦截，叫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号。

和畅起身，“我去吧，你坐着。”

“没事，我自己来。”李思在也一同起身，她独立惯了。

“要不要喝点什么？冰峰或者酸梅汤？天气怪热的。”放下碗落座之后，和畅递给李思在一双一次性筷子。

“不用不用，不怎么爱喝饮料，嘴里没味儿。”李思在连忙摆手，伸手接过筷子顺便道谢。

陶瓷碗接触到木质桌面，发出一声响。小饭馆面的量一般给得都很足。

墙上的圆形风扇呼啦啦地边转边摇摆，桌对面坐着的两人撕开塑料外包装，两只筷子来回刮擦了几下，清除上面残留的倒刺。

“行吧。”和畅见状也不再勉强，接续刚才的话题：“我博士读了、嗯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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