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知府的眼神在陈松睿脸上转了转,见他神情无异,才张口继续说道:“我那时立刻反身就跑,却被一支箭刺穿了腹部,眼前一黑……再醒过来,我就已经到了一处医馆,就是扬州城知名的圣手钱修生大夫救了我。”
他顿了顿,拍了拍大腿,感慨道:“多亏那位义士,若不是他,下官早就命丧当场,哪有机会再为老师鸣冤。”
陈松睿脸上的笑容像是画出来一样,机械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若是有人碰到他的手,一定以为这人是泥鳅精变得,浑身湿冷,半点热气都没有,唯有那脉搏如火气,燥热的气血在皮囊之下撕扯着魂魄。
可他却依然如常,向蔡知府道了谢之后继续问道:“那这次的案情又是怎么回事?”
蔡知府叹了口气:“说来惭愧,这案子,也着实让我十分困惑。”
姬沧远令人重新搬来了桌椅板凳,又布置了一份席面。蔡知府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摆出长谈的姿势说道:“想必陈指挥使已经知晓,我是今年春刚刚上任。上任第一天,我就发现这扬州府的财务支出十分奇怪,账本上有些奇怪的……账面。”
他复述了数十,什么“洒扫门厅”,还有就敷衍写两个字“支出”,一看就不像什么正常的账簿:“这扬州府的账簿何时与那小商小贩相同了?这可是总管扬州的财务!”
他见陈松睿点点头,便继续说道:“下官对于算账实在不太懂得,就曾与王大人与娄大人谈论此事,奇怪的是,王大人似乎不愿帮忙,说话兜圈,一问三不知;而娄大人则是能帮则帮,对下官是知无不言……但,凡是他帮忙查的账,全都是没有问题。”
蔡知府说着,又补上了一句:“可惜王同知已经在牢里自戕,再无从得知他是否有甚苦衷。倒是娄大人,事事过问,倒像个真心想帮我的。”
陈松睿喝了一口银耳汤,听到这儿嗤笑一声:“嚯,他还挺热心。”
说着,他端起手边的汤碗,对旁边了林奎之使了个眼色。林奎之心领神会,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厅堂。
“我连连查了一个月,那些‘证据’就像是那些求仙问道的仙人,再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蔡知府紧紧蹙着眉头:“我心里意识到不对,开始自己插手去查,可惜我尚无根基,只有几位心腹仆从。”
他说着闭了闭眼,脸上现出几分懊恼,用力一捶桌子:“我见那田鹏像是根墙头草,似乎能加以利用,可此计还没等我实施……”
陈松睿见蔡知府连连叹了几口气,甚至拿起有些凉的银耳汤,喝酒似的一口闷了。
“我的人目前接管了扬州府,目前未见任何奇怪之处,只能等到几日后彻查完账簿才能知道猫腻。”陈松睿对着进门的小旗点点头,招手示意他走进。蔡知府闻言愣了一愣,猛然站起身,脸上骤然带了些仓皇的沮丧:“什么——您……您觉得我在说谎?”
“不,”蔡知府身边的小旗将一身锦衣卫的衣服递给他,陈松睿笑眯眯地摇摇头,声音里却沉了一层千年的积雪:“我怀疑整个扬州府,都是贼窝。”
蔡知府赶紧伸手接过衣服,一头雾水,看看陈松睿,又看看靠近自己的几位小旗。
“你无根基,又被豺狼虎豹环绕,能活下来已经是你足够机敏。想必是那些人看你无甚后台,觉得你就是个笼子里的猴,死与不死都无所谓。”陈松睿对着蔡知府点点头,站起身说道:“这几日,还请蔡知府忍气吞声些,在本官身边当个小小侍卫。你查不出的,不代表本官查不出,还请知府大人配合配合……毕竟本官对其他人的熟悉程度可不及大人您。”
蔡知府展开衣服,发现这小旗的衣服竟是与自己身材十分合身。他心念电转,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朗声一笑。
他对着陈松睿抱拳,有些感慨道:“原来指挥使早就……若是我今天未曾推心置腹,只怕等着我的就不是一身衣服,而是一把寒光闪闪的绣春刀了。”
陈松睿笑了笑,不置可否,对着他身边的的小旗说道:“梅芽,给他易容。”
蔡知府身边站着个身形瘦长的小旗,五官还算规整,除了一双琉璃珠似的眼睛,扔在人群里能和那些隐去身形的仙人似的,找都找不见。他利落应了是,拿出一个食盒似的手提箱子,对着蔡知府抱拳说道:“知府大人,还请坐,属下要捣鼓您的脸。”
蔡知府只听说过易容术,这还是第一次见,忙回了一礼,嘴里说着“辛苦您,辛苦您”,就这么坐下仰着脸,规规矩矩任由梅芽摆置。
陈松睿吃了一碗饭的功夫,对面的蔡知府就从一位清风朗月的公子哥变成了一个胡子拉碴的大汉,眉毛与胡子虬结,简直扑面而来的沧桑尘土味。梅芽末了一收工具,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瓶递过去:“这吃了会让您嗓子哑,若是要开口说话,服下它即可。”
蔡知府起身行礼,客客气气地说道:“多谢。”
“今天太晚了,蔡知府,委屈委屈,与姬千户一同住。”陈松睿说着,对着满桌菜肴做了个手势:“说了这么久,饭菜都要凉了,饱餐一顿之后好好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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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烟渚回家之后等了会,接到了陈松睿的传讯,这才叫来了方满穗与兰霜毫,将尘外友与锦衣卫暂时结盟的事儿说了。她隐去了自己与陈松睿对峙说的话,只将明天的计划说出来:“明天,陈松睿会做那个明里调查素潭的幌子,我们则暗中进到娄川的家里探查。按照我们的约定,穗穗,明儿你需要暂时过去当个‘人质’。”
兰霜毫震惊地瞪大眼睛,上前一步就要争辩,被兰烟渚抬手止住了话头:“钱伯年龄大了,到处跑腿脚受不了,你以钱伯侄女儿的身份去,就说自己是仵作。你!”
她说着,拿起桌子上的杏子一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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