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谳耳中听着四处吵嚷，可他却迟迟未动，他眼中全是沈歌站于敌营之前的模样，狂风掠过她染血的盔甲和散落的青丝，为何每次她都要将自己置于那殿后之位，置于那最险峻之处，置于那九死一生之地……

只因她是那把最利的刃吗？

他只想冲过去，想将她狠狠拽回，想对她质问，想问她到底记不记得自己也是个血肉之躯的人，而非一件可以用来堵住缺口的冰冷兵刃！

他虽不擅武，可这次却想等等她，至少亲眼见她无恙归来！

当踏雪载着裴谳飞奔向沈歌时，沈歌亦慌了神，她双眼诧异的看着来人，嘴里忍不住喊了一句：“回去！”

此人当战场是儿戏吗？连赵凛城那等人都无法全身而退，他觉得他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体弱摄政王可以吗？

裴谳手里的剑颤抖着，指向前方，前方是如狼似虎的匈奴大军，人人脸上都带着那可怖的神情，可他不能一辈子当个受人保护的废物，何况他此生都对匈奴之人无法原谅！便是死在战场上也算是能留得个英雄之名，那便也值了！

自那日见到训练场之上，看见那些死都不畏惧的战士，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躲在那片阴影之下了。

他的仰慕之人亦会厌恶他那副样子，也许，他也可以让光透进来，不只是为自己而谋，更为天下而战，毕竟他的来日已经尚有所期。

“裴谳！”沈歌眼睁睁看着一匈奴兵不要命地向他冲去，手中的刀猛得横扫，顿时击退了身边一片，她赶紧往那边赶去。

移山填海和一众亲卫亦是姗姗来迟，那匈奴兵疯了似的拿着那把柴刀就往裴谳胸膛上劈去，“去死！”

“嗤。”

裴谳没有躲避，双手攥着那把亦是削铁如泥的长剑硬劈了过去，一时间火花四溅，裴谳手中长剑落地，好在那匈奴兵手里的柴刀亦被劈落。

“殿下！”移山火急火燎地第一个赶到，才一赶到，就挥刀斩断了那正在捡武器的匈奴兵的头颅来。

裴谳眼见那血腥场面，竟有些反胃，那无头的身体缓缓倒在他面前时，忽而他觉得一片血色覆盖了双眸，那喷涌而出的赤红色的血溅在了他的眼睛里。

他揉揉眼睛，这才看清了沈歌朝他奔来的身影，他朝着他微微笑了一下，他想要安抚她那眼中的急躁。

沈歌看向裴谳，眼见他在亲卫掩护下无忧，这才松了口气。

战了不多时，就见到林姝浑身浴血朝着沈歌喊道：“将军！”

“说！”

林姝双手抱拳道：“大军现下已经撤的差不多了！匈奴骑兵眼下正在合围东侧山坡，似乎要将我们虎啸营全部剿灭！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她猛得啐出一口血沫，“请将军允我虎啸营兵分三路突围！一路向东佯攻吸引敌军主力，一路护送伤员从西面密林撤退，最后一路精锐随您向南疾行，如此必能分散匈奴视线，为您杀出一条生路！”

沈歌的指节攥得青白。她望向身后残存的虎啸营将士们虽个个带伤，却无一人眼神涣散。

箭矢的破空声中，她坚定言道：“准了！但东路由我亲自带队。”

“将军不可！”林姝急得要去抓她的臂甲，“您是副帅！是整个军队的主心骨！”

“正因为是帅！”沈歌猛得斩断染血的断了一块的袖口铠甲，扬声道，“虎啸营听令！林姝率重伤员走西道，李延带轻伤员沿南疾行，剩下的主力随我向东冲锋。”她伸出拳头，难得微笑着和林姝对碰了一下，“一起活着回到绝云关，此乃军令。”

“是！谨遵军令！”

沈歌听闻一夹马腹，长歌便如离弦之箭般向东冲去。数千名虎啸营精锐紧随其后，如一柄尖刃，狠狠刺向匈奴合围的薄弱之处。

“掷！”

随着她一声令下，队内仅存的几支短矛破空飞出，最前方的匈奴骑兵应声落马。然而更多的敌人涌来，箭矢刀刃密集地掠过耳际。

“当！”

一柄沉重的弯刀劈向沈歌面门，她猛地侧身格挡，虎口瞬间彻底崩裂。那匈奴千夫长狞笑着再度挥刀，却被斜里刺出的长剑架开，却是林姝。

“将军小心！”

更多的敌人扑了上来。沈歌旋身挥刀，刀光过处，温热液体飞溅。她甚至无暇抹去溅到眼睫上的血，只是不断劈砍，宛若已经疯魔。

她突然策马冲向侧翼一个小丘，夺过身旁士兵的劲弓，掏出箭袋里仅存的三箭，三箭连珠，远处正在指挥合围的匈奴旌旗应声而倒！

敌军阵型出现刹那的混乱。

“就是现在！”沈歌嘶声喊道，“全军突击！”

一声怒吼，残存的虎啸营将士和裴谳的残兵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硬生生将匈奴的包围圈撕开一道缺口。沈歌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身后只剩下寥寥千余骑。

“没受伤的，马术精湛的，和我走！”沈歌大喝一声，朝那最险的东处逃去。

不似西侧有道密林可以掩护，也不似南侧有大军接应，东侧是条孤注一掷的路。

沈歌猛地勒住缰绳，她扭头瞪向跟着她而来的裴谳，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你去随林姝同行！”她厉声喝道，马鞭直指西面正在撤离的队伍。

裴谳却岿然不动，握缰的手稳如磐石：“我要随夫人同行！”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沈歌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她恨不得一鞭子抽醒这个固执之人：“疯子！好不容易捡来的命，还不知道好好珍惜！”

可就在此时，破空之声骤起。身后那些被冲破防线的匈奴骑兵已然重整旗鼓，密集的箭雨飞来，虽是石箭，威力却大，破风之声也大，气势赫人。

沈歌瞳孔一缩，不假思索地猛地拨转马头。战马堪堪横挡在裴谳身后，她手中千钧瞬间舞成一团银光。

“铛铛铛！”

一连串刺耳的撞击声震得人耳膜发麻。三四支势大力沉的箭矢被她硬生生劈飞，却还是有一支阻拦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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