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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玉蝉仙 七

城门刚开,赵大海便驾着大车离开了无双城。刘通玄的伤还没养好,经不起颠簸。浩荡盟的人前几天就得了消息,要来接他了。众人与刘叔道了别,赶在南宫家追来之前启了程。

段星河一直头疼的厉害,勉强骑马出了城。他眼前一阵阵发黑,烙印像火一样灼烧着他。虺神的力量褪去了,诅咒开始反噬他,收取使用这股力量的代价。

他一只手捂着心口,实在支撑不住,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步云邪吓了一跳,连忙翻身下了马,道:“没事吧,停车,在路边歇一会儿。”

他把段星河扶到了路边,段星河心脏疼的难以承受,眼里满是血丝,浑身的肌肉绷着,满身都是青筋。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发作的这么严重了,这次动用的邪力太多,几乎要了他的命。

司空玉头一次见他煞气发作,显得很担忧,又有些怕他。大家都不知所措,伏顺道:“怎么办啊,二师兄。”

步云邪没有别的法子,拔剑割破了手心,把血滴进了他嘴里。段星河吞咽下血液,感觉如同一道冰泉融进了身体,缓解了他火山地狱一般的痛苦。

求生的本能让他扬起脖颈,用力吮吸伤口。步云邪把他抱在腿上,手心被他咬的血肉模糊,指尖疼的微微痉挛,却什么也没说。

他喝够了血,终于平静下来。步云邪把手藏在身后,悄然使了治愈术。虽然表面愈合起来了,但刚才失了不少血,脸色还有些苍白。

段星河混沌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感到嘴里一股血腥味,伸手擦了一下,指尖上沾着一点血迹。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哑声道:“抱歉。”

“有什么好道歉的,”步云邪轻声道,“你累了,咱们就歇一会儿再走,要到车上去吗?”

段星河想吹一吹风,让自己冷静一些。他坐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头埋在臂弯里,想着这段时间经历的事。他心口的疼痛还没有完全平息,千头万绪的,烦得要命。

这一路走来,他听过不少关于夜游神的传说,知道那是个无恶不作的魔头,只手遮天,害了不少人。但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那个魔头扯上关系。南宫秀和阿萝费尽心机,把自己引入彀中,口口声声说自己就是夜游神,要杀了他报仇。可他在青岩山长大,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葫芦里传来讥诮的声音,却是阿萝感到了他濒死一般的痛苦。

“你死了么?”

段星河伸出了手,李玉真便把葫芦解下来,递到了段星河手里。段星河平静道:“问你件事,为什么把我跟夜游神联系在一起?”

葫芦里静了良久,阿萝尖锐地笑了起来,道:“我就是哄骗我大伯,给他个念想,要不然他怎么活下去?三百年了,他一直活在痛苦里,想要杀了夜游神报仇。他自责得很,觉得都是自己害了全家人,却又懦弱的不敢跟他们一起去死。”

阿萝说着,声音渐渐愤怒起来:“他恨他自己,我也恨我自己。你一身虺神的煞气,我就选中你做个替死鬼,让他杀了你出口恶气。要不然就凭你还想跟夜游神扯上关系,他好歹是个枭雄。你根本不配,你连他一根脚指头都不如!”

葫芦里的声音越来越尖利,阿萝道:“你不过是沾染了一点虺神的气息,就以为自己能取代他成为神的下一个仆人了?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夜游神的,你就是个废物,将来会众叛亲离、死无全尸堕入地狱,哈哈哈哈哈哈!”

阿萝的话凌厉阴狠,就像施加在他身上的诅咒。段星河被他激怒了,猛地攥紧了葫芦,嗡地一声响,强烈的灵力烧的他惨叫起来。

“啊啊啊好疼!你干什么!”

段星河的手中的灵力没有消失,反而更加强烈了。阿萝疼的不住惨叫,在葫芦里挣扎打滚,过了一阵子,他呼痛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应该是昏过去了。

段星河把葫芦王李玉真怀里一扔,虽然报复了阿萝,自己也被气得不轻。这人是知道怎么往人心口上捅刀子的,捅完了还要撒盐。步云邪道:“这人满嘴谎话,骗过不少人了,一个字都不要信他的。”

段星河没说话,感觉外头有些寒冷。他接连两天晚上没睡,还被阿萝扎的浑身都是伤,已经熬到极限了。他沉默着上了大车,往座位上一倒,想睡一会儿。赵大海道:“走么,还是待一会儿?”

李玉真的座位被他占了,道:“那我骑马。”

这里离无双城没有多远,大家担心南宫家的人再追上来。段星河闭着眼道:“继续往前走。”

伏顺要上车,步云邪过来了,道:“你去骑我的马,我看着他。”

伏顺喔了一声,过去拍了拍步云邪的大黑马,道:“马兄,别踢我啊,我经常给你喂胡萝卜的。”

黑马抖了抖鬃毛,冲他喷了一口气。坐骑都随主子,步云邪的马也高冷的很,不准瞧不上的人碰着自己一点儿。伏顺往后退了一步,识相道:“算了,李兄骑这匹,我骑大师兄那一匹。”

大车缓缓地向前行驶,车厢内一片昏暗。段星河听着辚辚的车声,不知不觉睡着了。一片虚空之中,他听见了一阵海浪声。

“哗——哗——”

潮水有节奏地涌上沙滩,点点光芒在其中闪烁着,仿佛星子随波荡漾。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到处环顾,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小伙子,你在看什么?”

一片黑暗中,浮现出了两个红色的月亮。红月里带着两道黑色的竖纹,倏然一动,竟是活的。他生出了一身鸡皮疙瘩,那不是月亮,是巨蛇的一双眼睛!

是虺神。

它静静地注视着他,看不见身躯在什么地方,只有一双硕大的眼睛漂浮在夜空中。

段星河的心沉了下去,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它了。每次见到它,都有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感。

虺神缓缓道:“你这么想我,是要皈依本座了么?”

段星河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的见到了它。他攥紧了拳头,大声道:“把我身上的诅咒解除!”

跟它比起来,他太渺小了,以至于他的愤怒也变得这么不痛不痒。虺神哈哈大笑,道:“什么诅咒,是这个么?”

红色的光芒一闪,他胸口的诅咒嗡地一声响,仿佛一块烙铁重重地按在了他的心脏上。

“呜——!!!”

段星河一瞬间脑中一片空白,疼得倒在了地上。他浑身蜷曲起来,半天动弹不得,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了。虺神饶有兴味地欣赏着他的痛苦,道:“看看,你现在这样多乖,本座就喜欢听话的孩子。”

段星河喘着气,良久才缓和了一些。他浑身颤抖着,觉得这条巨蛇简直不可理喻,要不然也不会养出夜游神那样的疯子。他道:“夜游神到底是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

虺神缓缓道:“他是本座最好的仆人。你的资质不错,我想让你成为他之后的下一个仆人。”

段星河恨声道:“做你的仆人要干什么,替你杀人、屠城、献上人牲供养你?夜游神做的恶几辈子都还不完,你还想让我当下一个恶魔?”

“是啊,”虺神悠然道,“本座可以赐给你至高无上的力量。你已经试过了,不是挺好用的么?”

段星河本来憋了一肚子的火,听它这么说,忽然又骂不出来了。自己不愿助纣为虐,却一次又一次地使用它的力量。若不是面临生死攸关的情形,他也不会这么做,可用了就是用了。随着一次次沾染禁忌,他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照这样下去,自己早晚也要被邪恶同化,坠入深渊。

虺神笑了起来,道:“怎么不说话了,你也觉得做一个恶棍比当正人君子容易多了吧。只要放下你无谓的坚持,投靠本座,我保证让你从此睥睨天下,权势、金钱,美人,一切世人渴望的都会属于你。”

段星河对那些不感兴趣,只想摆脱这一切,过自在的人生。他道:“你放弃吧,我不会为你做事的。”

虺神静了片刻,仿佛觉得他不识好歹。它沉声道:“臭小子,你以为你很高尚么?你既然想做英雄,本座就给你个机会——”

面前的情形幻化成了无双城,暗夜之中,城头的火把熊熊燃烧着。一个魁梧的男子脸上戴着面具,身上穿着黑色铠甲,站在城头上。他手里提着幽冥剑,竟是夜游神本人。

段星河睁大了眼,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魔头到底是什么模样,火光跳动着,却始终看不清楚。阿萝被绑在城头上,嘴里堵着布,拼命挣扎,眼里满是哀求的神色。

十万伥鬼聚集在城下,摩拳擦掌,准备血洗此处。

这是三百年前,夜游神屠城的那个夜晚。虺神道:“献出南宫家二百多条人命,就能平息夜游神的怒火。要不然就是全城一起陪葬,你来决定。”

段星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想要阻止这一切,却没办法发出声音。城头上的火光熊熊燃烧,时间在不停地流逝。他听见了城中婴孩的哭声,也看见了南宫家无数人惊惶无措的情形。

一只巴掌大的铜香炉放在城头上,一道青烟袅袅升起来。夜游神放出了话,让南宫家的人出来受死,一炷香不出来,他便要杀无双城中所有的人。

南宫秀让人紧闭大门,无论如何也不肯开。可每个人都清楚,一旦打起来,这几扇门根本什么也拦不住。夜游神等了一阵子,城中毫无动静。他把布从阿萝嘴里抽出来,道:“我看你大伯是要拉全城人陪葬了,要不然你去劝劝他?”

阿萝泪流满面,他不愿让南宫家的人死绝,只能哀声乞求。

“你杀了我吧,饶了我家里的人,也饶了这一城的百姓……他们没得罪你!”

夜游神看着城头上的香,已经燃了一大半了,缓缓道:“这世上还没有人敢这么跟本座作对,你们南宫家好得很。”

香灰落在香炉里,被风吹的明明灭灭,这一城人的性命也危在旦夕。

虺神幽幽道:“想好了么?”

已经没时间了,无论牺牲哪一方都是莫大的残忍。段星河忽然转身,一拳向虺神打去,吼道:“我要你死!”

大蛇的幻影骤然消失了,低沉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中,道:“两边都不选,不愧是本座看中的人,有魄力。这回这一城的人,可是因你而死了——”

没有人看得见他们,那一炷香烧到了尽头。夜游神冷笑道:“我还以为南宫秀多有骨气,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徒罢了!”

他百无聊赖地一摆手,道:“都杀了吧。”

无数伥鬼提着刀冲了出去,放火烧城,砍破房门,见人就杀。阿萝被绑在城头上,拼命挣扎,放声痛哭。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此时却变成了活地狱,他嘶声惨叫:“不要——”

阿萝双眼通红,目眦尽裂,淌出的眼泪里都带着血。

到处一片哀嚎,火光烧天,南宫家的人被拖出来杀了个一干二净,无辜的百姓也未能幸免。无边的黑暗中,虺神浮现在夜游神的身后,赐予他强大的力量,让他肆意掠夺。虺神吸收着无数鲜活的生命,享受着这一场盛大的供奉,身躯扩张的更大了。

段星河猛地睁开了眼,发现自己身处在动荡的车厢中。步云邪担忧地看着他,道:“做噩梦了吗?”

段星河坐了起来,怔怔地出了良久的神,还沉浸在那惨烈的情形中。他明明知道那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就算自己决定舍弃南宫家的人,也无法改变无双城被屠的事实,心中仍然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

那一城的人都死了,自己却没能救得了他们。痛苦的情绪像海啸一样冲击着他,那种感觉太真实了,他浑身颤抖,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步云邪不知道他梦见了什么,见他在睡梦中不住挣扎,正想叫墨墨过来,他忽然就醒了。步云邪很少见他落泪,一直以来他都是默默地承担着许多事,能哭一场也好,把情绪发泄出来,心里也好受一些。

段星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痛苦,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懊悔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要找个宣泄的出口。他抬手抹去了眼泪,眼睛里还布满了血丝。

那天晚上,无双城的人都死了,阿萝被绑在城头,亲眼看着所有人被杀死。就因为南宫家的人公开了长生丹的方子,不屈从于他的淫威。

夜游神——他真是个畜生!

段星河攥紧了拳头,想狠狠揍他一顿,脑海中那个可恶的人甚至没有具体的形象。他半边身子照在火光里,半边隐藏于黑暗之中,神秘而强大,让人发自内心地恐惧、仇恨,也让无数人臣服于他。

那个身影在他心中挥之不去,段星河忽然很想去看一看夜游神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步云邪把葫芦递给他,道:“喝点水吧。”

段星河喝了两口水,低头看着葫芦,又想起了阿萝。

他也是个可怜人。三百年了,世间只剩一个亲人,上不得天,投不了胎,虽然以神仙自居,却比鬼还凄惨。

他低声道:“到大悲寺了么?”

步云邪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往前过了河,便是一座白墙黑瓦的寺庙。他道:“前头就是了。”

段星河道:“把南宫青萝送到寺里去吧,让瀚海大师他们度化他。”

步云邪有些意外,道:“你不气了?”

气自然还是气的,但看了当年那么悲惨的情形,段星河对他实在恨不起来。他道:“跟一个孤魂野鬼没什么好计较的。”

那庙里收的都是无双城的鬼魂,把他送过去正好。过上个三五十年,等他把魂魄修起来,就能重新投胎了。

大车到了山门前,缓缓停了下来。大悲寺占地宽阔,前头的大雄宝殿宏伟庄严。莫嗔穿着一身灰色的棉袍,搂着一把大笤帚在前院扫雪,见他们来了,很是意外。段星河道:“你师父呢?”

莫嗔道:“师父在后面,我带你们去见他。”

一行人跟着小沙弥向后院走去,穿过月洞门,来到一排禅房跟前。瀚海大师手里提着一根齐眉棍,上衣脱下来扎在腰里,露着肌肉虬结的身体,正在练棍。

他把那柄长棍耍的虎虎生风,六幺忍不住赞叹道:“好棍法!”

瀚海大师甩了个花,收起了长棍,转头朝他们大步走过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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