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大街上弥漫着白雾,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杀人了——有人死了——”
临街的民居二楼,有人打开窗户向外望去。到处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也看不清。一个更夫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路嘶声喊着:“快,快报官,有人死了!”
官兵急匆匆地赶来了,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两个道士躺在地上,身上有不少勒痕,肉身几乎都被绳子状的东西绞碎了,身体又干又瘪,一看就是被吸干了精气。那两人眼睛大睁着,恐惧的神色凝聚在脸上。没人知道他们临死之前见到了什么,但看这个情形,必然是极可怕的。
段星河和伏顺也凑了过来,站在外圈往里一看,吃了一惊,却见死的是前阵子在歌楼撒野的风散人和雷散人。当时见他俩耀武扬威的,起码能没病没灾地活个三五十年,没想到这就归位了。
百姓们低声议论着,有人道:“该不会又有恶鬼出来索命了吧……”
另一人道:“最近外头来的道士多,一个个都有几十年道行,跟满地走的人参娃娃似的,鬼见了能不眼馋吗。”
又一人道:“每回斗丹大会都整这一出,南宫家年年提醒,还是年年有人死。这么久了,那妖物还没抓到么?”
伏顺忍不住嘲道:“死的就是道士,指望谁能管事啊,官府吗?”
官兵听见百姓们冷嘲热讽的,扭头喊道:“谁,再给老子说一遍!”
一时间鸦雀无声,伏顺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其他人也不敢多嘴了。捕快不耐烦道:“散散散,都散了,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官差把百姓们赶开了,几个人把尸体放在担架上,打算抬走。一人急匆匆地跑过来,低声道:“前头巷子里还有一个。”
捕快的脸色十分难看,道:“你们几个,跟我去看看。”
他一摆手,带人急匆匆地走了。段星河看着地上干涸的血迹,皱起了眉头。最近城里的大能不少,那妖物敢在此时作祟,也是嚣张得很了。
他和伏顺买了早饭,拿回客栈。这时候就见官兵们抬着个担架急匆匆地冲进了对面的医馆,一人大声道:“有没有郎中,快看看,这人就剩一口气了!”
那几个人从段星河身边擦肩而过,他定睛一看,却见担架上躺的人是刘通玄。刘叔已经昏过去了,脸色惨白,身上满是鲜血和一道道红色的勒痕。段星河大吃一惊,连忙跟着那一队人进了医馆,一边对伏顺道:“快,去把阿云叫过来!”
几个郎中围了过来,见了刘通玄受伤的情形,都倒抽了一口气。
郎中摸了他的脉搏,感觉十分微弱。把他的衣裳解开,见他身上布满了勒痕,像被绳子捆过似的,连忙拿来了金疮药给他敷上。步云邪带着赵大海急匆匆地赶过来,道:“让我看看,我也是医生。”
最近城里来了不少修道者,卧虎藏龙,郎中们不敢小瞧他,让他检视了刘通玄的情况。外伤处理的差不多了,他内里元气亏损严重,已经命悬一线了。
步云邪从怀里掏出一颗九转回阳丹,撬开他的牙关喂了下去。此药能够激发人潜藏的阳气,有起死回生之效。一会儿功夫,药力起了效果,刘通玄的身体微微一震,仿佛又在梦里经历了一次昨晚的痛苦。他骤然睁开眼,满脸都是恐惧之色,哑声道:“别过来……别过来!”
他极度虚弱,出了一头冷汗,伸着手向上乱抓,仿佛要扯开勒紧他喉咙的东西。段星河攥住了他的手,安慰道:“没事了,刘叔,你别怕。”
刘通玄见天亮了,周围都是人,这才松了口气。他喃喃道:“我在哪儿?”
段星河道:“在医馆,你怎么会受伤的?”
刘通玄想起昨天夜里的情形,下意识打了个寒战,道:“我跟一个老朋友遇上了,在外头喝茶聊天,回来得晚了一些。经过前头的大街时,不知从哪里飞出了许多飘带,缠在我身上,把我的灵力都吸走了。它本来要勒死我,后来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妖魔怕被发现,就扔下我消失了。”
他下意识一摸气海,感觉空空如也,几十年的修为毁于一旦。他悲从中来,忍不老泪纵横,道:“老道我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为什么这么害我,这样还不如杀了我呢……”
众人都叹了口气,想着风散人和雷散人都已经死了,他能保全性命已经是老天保佑了。段星河道:“你见那妖物长什么样了么?”
刘通玄咳嗽了一阵子,摇头道:“我只看到许多飘带,像茧子似的把我裹了起来。那些鬼东西是从一团黑影里伸出来的,看不出模样来。”
众人都一筹莫展,官差们更是无计可施。刘叔还很虚弱,需要休养。步云邪道:“接回客栈去吧,我来照顾他。”
伏顺和赵大海便借了个担架,把刘通玄抬了回去。段星河看着刘叔苍白的脸庞,很是愤怒。他们跟刘叔在大幽采石场就认识了,一起蹲过大牢,凿过石头挨过打,算是患难之交。他是个老好人,认识他的没有一个说过他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应该好好地活个一百来岁,就算不成仙,也不该遭这样的罪。
段星河越想越气,觉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来到走廊上,胸膛一起一伏的,脸色很难看。伏顺跟了出来,劝道:“哥,别气了。刘叔起码还活着呢,比起那两个人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段星河皱眉道:“今天晚上我出去转一圈。那玩意儿要是敢来找我,我就把它的头扭下来!”
伏顺啊了一声,有点害怕。刘叔那么多年修为都打不过,一般人去了肯定也是白给。段星河道:“你留下来照看他吧,我和阿云去。”
伏顺松了口气,又有点内疚,道:“那你一定小心啊。”
段星河没说什么,寻思着刘叔平生没得罪过什么人,但那风散人和雷散人的脾气嚣张,肯定结了不少仇家。他蓦然想起了那天在歌楼喝酒的绿衣少年,他天天在街上算命,或许知道些什么。
太阳高照,大街上已经清理干净了。官差把一张硕大的告示贴在了公告牌上,旁边围了一圈百姓。有人道:“说了什么?”
一个秀才道:“通缉令,夜里死了两个道士,官府征集线索,有勇士能抓捕犯人的,给二百两赏银。”
众人唏嘘了一阵子,赏金虽然不低,但一般人也没本事挣这个钱。据说那两个人死的极惨,是邪祟作怪。就连官府都拿它没办法,老百姓谁敢冒这个险。
大家都人心惶惶,有老人道:“晚上关门闭户,千万别出来了。”
一个小伙子道:“城里最近有这么多修道的人,它居然也敢出来,也太嚣张了。”
一个中年妇人道:“就是城里修道的人多,那妖怪才出来抢夺修为,一般人它还看不入眼呢。”
大家都有些害怕,那老人道:“那怎么办,还没人能管得了了?”
人群中一个男子道:“我小舅子在县衙里,说太守去城郊大悲寺了,说不定就是去求神拜佛了。”
百姓们有的摇头,有的担心,议论纷纷的。段星河从旁边经过,驻足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段星河长得高,老远就看见那个绿衣少年搂着个卦招子,在一座小桥边站着。今天他没喝花酒,正在一本正经地给人算命。
一名大婶拿着女儿的八字过来,让他给算算闺女什么时候能找个好人家。阿萝道:“今年下半年就动婚运了,往城西找,肯定能找到个年貌相当,对她又好的丈夫。”
大婶被他哄得十分高兴,付了三钱银子走了。阿萝把钱揣进了腰包里,开心地拍了拍,忽然见一道阴影笼罩了自己。他抬起头来,段星河道:“小兄弟,又见面了。”
阿萝道:“咦,你怎么来了。”
段星河道:“路过,生意挺好的?”
“还行吧,”阿萝的神色有点提防,捂着荷包道,“哎你不是来找我要钱的吧,上回你可是自愿给我付酒钱的,我不会还你啊。”
段星河笑了,道:“你想哪去了,我就是路过打个招呼。昨天夜里死人的事,你听说了么?”
“听说了,”阿萝道,“闹那么大,这街上谁不知道啊。”
他的神色淡淡的,好像没什么感觉。段星河靠在桥边,闲聊似的道:“你怎么看?”
阿萝笑呵呵地说:“好事啊,谁让他们排挤我呢。他们这一死,我生意都好多了。”
他的话虽然刻薄,却又幸灾乐祸的十分坦然,没什么心虚的意思。
阳光照下来,阿萝被寒风吹着,脸显得越发苍白,又莫名有种虚无感。他还是个少年,身材单薄瘦弱,不可能害得了好几个成年男人。段星河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总不能就因为他们之间发生过口角就随便怀疑人。阿萝却道:“问这么多干什么,你想帮他们出头啊?”
“不为他俩,”段星河道,“我有个叔伯,昨天夜里被怪物袭击受了重伤,我想帮他出口气。”
阿萝笑了起来,后背靠在了石桥的栏杆上,道:“那你可千万小心,听说那鬼怪凶得很,你可别不小心把自己搭上了。”
段星河这一路见多了妖魔鬼怪,道:“你在这里待得久,知道什么线索么?”
阿萝想了想,道:“这城里死过很多人,女子的怨气尤重,说不定他们就是被女鬼害死了。”
段星河一诧,道:“怎么死的?”
阿萝的声音沉了下去,道:“战争,几百年前这里被屠了半个城,遍地尸体。城郊的大悲寺就是为了安抚逝者的灵魂建造的,后头园子里满是浮屠,一个个跟笋尖儿似的,埋的全是不知名的骨灰。”
无论什么时候,战争中最惨的都是百姓。段星河有些唏嘘,想了想道:“帮我算一卦吧,看看能不能找到它。”
阿萝笑了,道:“今天收摊啦,不算了。”
这才刚到中午,他居然就要跑路。段星河以为他又要去喝花酒,道:“为什么不算?”
阿萝抬眼望着远处,道:“城东的大谶语师要出关了,我这一点萤烛之光岂可与日月争辉,等他闭关了我再出来干活儿。”
他说着摆了摆手,一搂卦招子就走了。段星河看着阿萝的背影,觉得这人性情飘飘忽忽的,莫名让他有些在意,却又说不上为什么来。
段星河回客栈歇了一会儿,养足了精神。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他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步云邪和李玉真便一起出来了。段星河拍了拍腰间的幽冥剑,道:“走吧。”
前天夜里死了人,此时大街上空荡荡的,幽红的灯光把几人的身影拖得又斜又长。步云邪没想自己有一天还会出来跟他巡夜,这回连个马甲都没有,越混越倒退了。
段星河道:“冷么?”
步云邪道:“没事,穿的厚着呢。”
李玉真双手抱着臂,感觉自己跟多余的似的,道:“怎么没人问我冷不冷?”
步云邪便笑了,道:“冷么,李兄?大晚上的出来辛苦么?”
李玉真终于有机会说这句话了,挺起了胸膛道:“不冷,身为道家弟子,斩妖除魔保护百姓,乃是分内之事。”
段星河掰了掰手指,道:“好久没抓妖了,出来练练手。遇上了不用客气,往死里揍。”
三个人往前走了一阵子,感觉路边有点阴气。李玉真凝神观想,发现阴气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他蹲下来拍了拍地面,旁边有一棵粗壮的大榆树,长得比一般的树都精神。李玉真道:“该不会是吸收了什么肥料长这么大的吧。”
一阵寒风吹来,三个人都觉得有点冷。这里以前死了不少人,有的骨灰被埋在了城外,有的就近埋在了城里,地底下不知道什么地方就聚集着灵体。李玉真把手按在树根旁边的泥土里,将一点灵力注入进去,就听风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哭泣声。李玉真专注地净化了片刻,终于安静下来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道:“行了。”
三个人往前走去,那棵大榆树窸窸窣窣的,阴影里伸出了几条藤蔓似的触须,朝他们缠了过来。段星河的反应极快,幽冥剑锵地一声出了鞘,把那几条藤蔓斩落在地。
藤蔓落在地上还不住扭动,像活蛇一样。那个黑色的影子也像蛇一样,悄然从榆树上爬下来,消失在黑暗深处了。三人感觉那妖物一闪而逝,仿佛要试试他们的本领似的,一击不中就藏起来了。
步云邪微微皱眉,道:“还挺狡猾的。”
段星河道:“再找找吧,它走不远的。”
三个人往前走了一阵子,净化了几处有邪气的地方。城里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好像已经有人出面清理了。
“你们看。”步云邪忽然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
远远地就见前头街上有两个道士的身影一闪而逝,却是前阵子他们在郊外见过的那两个蜀山的剑仙。
段星河明白过来了,难怪妖物都不见了,原来是有人抢到他们前头去了。
这地方虽然妖魔横行,好在也有不少正义之士斩妖除魔,维护着正道。那两位剑仙的本领虽然高强,但段星河想亲自抓到那个妖魔,不愿就这么放弃。三个人巡了大半个晚上,清理了不少小妖,天明时分才回到客栈。
李玉真的葫芦装的满满的,高兴地拍了拍,道:“这种没形的魂魄关在里头一时三刻就能净化成玄阴之力,拿来炼丹最好不过了。这是咱们仨一起打的,净化完了分给你们。”
三个人回客栈歇了一天,次日晚上照旧出来巡夜。如此过了两日,白天再出门时,感觉周围清净多了,没有了一开始那种凄迷惨淡的气息。
到了第三天傍晚,三个人出了客栈。魏小雨心里好奇得很,从二楼的窗户里探出头来,看了他们一阵子,道:“他们要抓妖去么?”
墨墨蹲在旁边,歪了歪脑袋。魏小雨是个闲不住的性子,道:“走,咱们也看看去。”
她从窗台上跳下来,穿上鞋就往外跑。墨墨生怕她会有危险,一口咬住了她的衣领,用力把她往回拖。魏小雨哈哈一笑,把领子从它嘴里拽了出来,道:“别拉我,你不去我自己走了!”
墨墨拦不住她,只好拍着翅膀跟了上去。
几个人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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