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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第 37 章

下午未时,乌云压下漆黑如夜,不过须臾,飘起了如细盐般的雪花,潮湿阴冷的空气环绕着在温暖如春的产房。

屋内,沈婉鸢肚子里的孩子在不停地翻腾着,疼痛使得冷汗顺着她的鬓角往下流,痛得她眼睛已经发直。

她已然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也看不清面前的人是谁。

稳婆摸着肚子收缩的频率,赶忙拍打着沈婉鸢的肩膀,急促唤道:“夫人,您不能睡,孩子快出来了。”

沈婉鸢摇了摇头,她真的好痛。

白术看着沈婉鸢的脸色愈发不好,一根金针扎向了她的穴道,让她含着人参,高声喊道:“沈姑娘不能睡,不能睡,你和孩子都会有危险的。”

听到白术的话,沈婉鸢突然怔了一下,流着泪笑着说道:“危险?和孩子共赴黄泉未尝不可,我的命终于能由我自己了。”

话音刚落,冷冽的声音出现在她的耳中:“婉婉,你怎敢拿自己的性命不当回事。”

沈婉鸢忍着小腹的剧痛,缓缓抬起上半身看着站在床边的陆珩,说道:“王爷金口玉言,谁敢不尊?”

“对了”,沈婉鸢还没有说完她的小腹似闪电窜过一阵剧烈痛意,眼眸瞬间失神。

她痛得紧攥着陆珩的手臂,张着嘴流着泪,磕磕绊绊喘息道:“妾...还没有祝王爷....新婚...大喜。”

说完,沈婉鸢眼里满是绝望,泪水顺着鬓角不停滑落,悲凉地笑声回荡在产房内。

陆珩低头垂眸,话语之中带着几分微颤:“婉婉,这次瞒你是孤的错,你只要平安康健,想要什么孤都答应你。”

“求您放我走。”

沈婉鸢在新一波疼痛中,歇斯底里哭道。

陆珩紧攥着沈婉鸢冰冷的手,斩钉截铁的话语中略带愤怒道:“不可能。”

听到他们的争吵,白术蹙着眉倏然回头想说些什么时,他却愣住了。

在朝中权势滔天的摄政王陆珩,此时就像寻常百姓家的丈夫一般,单膝跪在产房前,双手紧攥着妻子的手指,眼眸中满是担忧,此时他不求权势,不求世俗身为之物,只希望他心爱的女子可以平安。

倏然,沈婉鸢眼中满是失焦,冲着房门的方向,哭着唤道:“娘,鸢儿好痛。”

白术瞳孔猛然一缩,挤开陆珩,捏着金针扎着穴道,高声唤道:“沈姑娘,求求你使劲,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夫人啊,你再不使劲,老奴只能使劲压肚子了。”稳婆也急迫地唤道。

沈婉鸢似是陷入了幻觉,她的眼神再也没有聚光,也没有回复过他们的话语。

陆珩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他的双眸已然布满了红血丝。

他上前抓着沈婉鸢的手臂,仿若从深渊中困兽般,低哑道:“沈婉鸢,孤知道你能听见,这话孤只说一遍。”

“你若是再不听白术的话,孤立刻派人去扒了沈家祖坟,掘了你祖父沈老头的坟,把他的尸骨烧成灰烬,扬在护城河中。”

“你敢!”

“你看孤敢不敢。”

听着陆珩威胁的话语,沈婉鸢逐渐回神,她的眼泪流得愈发汹涌,已经使得她冷汗直流。

她胸脯被气得上下起伏,苍白手指紧攥着床单,愤怒喊道:“陆珩,你个混蛋。”

“好好好,这个力气就对了,看见孩子头了,夫人再使劲。”稳婆欣喜道。

陆珩敛眸继续说道:“你若是去了,你远在江南的外祖家,孤定会让他们给你陪葬。”

沈婉鸢眼泪止不住地流,看着陆珩手掌,她狠狠咬了上去。

“夫人再使劲,孩子已经要出来了。”

陆珩闷哼一声,眼中却闪过一抹微光。

破晓时分,一声细不可闻的婴儿啼哭传到陆珩的耳中,他双腿已然站得僵直,他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眸,望向稳婆。

“恭喜...啊!”

稳婆还没说完,突然惊呼出声,孩子突然被白术抱走,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白术的金针满了婴儿的全身。

稳婆却怕了,她看着陆珩狠厉的眼神,声音颤抖害怕地说道。

“这孩子......”

“这孩子......没.....没气了。”

沈婉鸢的心仿若扑通一声坠入悬崖,眼中满是空洞麻木,眼泪顺着鬓角缓缓流下,她撑着疲惫的身子便要坐起来。

陆珩的臂膀却紧紧把她禁锢在床上,他声音低哑如同谷底深渊:“切莫担心,一切有白术在。”

“陆珩,你放开我,让我看看他!”

“不可。”

现在局面已然混乱,陆珩不敢想象若是孩子没能活下来,沈婉鸢看着他幼小的身体,会不会虚弱而昏厥,但还未等他思索完毕。

“啪—”

一道清脆的响声出现在内室,侍女们应声而望,却被吓着跪倒在原地。

陆珩站在原地,脸上却有一道清晰的巴掌印,手指却丝毫没有放松对沈婉鸢的禁锢。

沈婉鸢麻木转头,纤细手指紧攥着陆珩的手臂,嘴角却扯出一抹自嘲道:“陆珩,这就是你造的孽,这就是我们的命。”

“命吗?孤从不信命。”

白术却根本不管他们在干什么,抱着襁褓就走到了他们的面前,冷冷说道:“别吵了,看看孩子吧,他这几天甚是危险,我怕你们没有机会了。”

沈婉鸢在陆珩的怀里挣扎着望向襁褓,在看到孩子的刹那,眼泪如同汹涌的波涛冲出眼眶。

孩子浑身涨红,脸上满是青紫,眼睛紧紧闭着,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模样。皮肤紧贴在肋骨上,金针还扎在他的身上,他又瘦又小,胳膊还没有沈婉鸢的手指粗。

“是个小公子。”

沈婉鸢伸手想要抚摸,却在触碰到孩子手指的刹那,又快速地收回了手。

她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太阳穴痛得她说不出话,她这一年的经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晃来晃去,甚至看到了祖父站在了房门口。

老头抚着胡子,面色红润,看着还是那么精神,他屈膝笑着对着她说道:“小囡囡,怎么这么累。”

娘亲也来了,她流着泪抱着她,哽咽道:“娘的鸢儿真的受苦了。”

陆珩看着沈婉鸢状况不佳,赶忙把她放在床上,却听到她脆弱沙哑,低喃道:“求求你们,带我走吧。”

话音刚落,沈婉鸢便陷入了昏迷。

陆珩正欲张嘴呼喊回到软榻的白术,便听平玉颤抖说道:“血!......姑娘流了好多的血!”

......

“糟了!是血崩之兆。”

......

这是陆珩此生都不愿回忆的一夜,那日的晚霞似血一般,铁锈般的血腥味和汤药酸涩的味道萦绕在他的周围。

随着夜色愈浓,屋内的气氛逐渐凝重,陆珩眼中郁色愈发得沉,眼眸低垂紧紧盯着沈婉鸢苍白如纸的面容。

他看着白术在沈婉鸢的木床前和孩子的软榻前来回照顾,嘴唇紧抿,敛眸却看不清任何情绪。

整整一夜,从晚霞落下到朝霞升起。

白术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的情况趋于稳定时,呼了一口气看着屋内的漏壶。

他眯着眼缓缓掐算:“小公子是十月三十出生,今日便是初一。”

“初一?!该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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