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希？”虞广白皮笑肉不笑。
温淮摆出最乖巧的笑脸，“都是误会，世叔。”
这张脸作出这表情，倒确实像个不谙世事的单纯儿郎。
可惜虞广白见过他野性难驯的本性，看着这笑容不觉牙疼。
“我倒是不知道名扬天下的温大侠什么时候改了名字，还做了我朝阳山庄的远方亲戚。”
“世叔与师父是莫逆之交，小侄勉强也算是您的晚辈了。”温淮理亏，只能赔笑。
“哦？那表哥呢？”虞广白不为所动，继续阴阳怪气。
“许是昭昭见我亲切，这才唤作表哥。”
虞广白嗤之以鼻，但曾经乖张到六亲不认的小子，如今在自己面前服服帖帖，不禁升起一股成就感。
瞧见了么老莫，你这鼻孔朝天的徒弟也有这一天！
“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一向不爱凑在人堆里，这次到底是为了什么？”
温淮犹豫片刻，他在虞广白心里自小就不是个好印象，不敢再隐瞒，“几月前受了内伤，需琉璃丹才能治愈。”
虞广白一瞪眼，“你是为了琉璃丹接近我女儿？”
温淮喉结滚动，嗓音干涩，“一开始确实是……但后来我是真心想护着她的。”
然而面对人听到这真心二字却不见喜色，虞广白还记得，当年十几岁的少年满眼戾气，眼神冰冷，刺得当时的他都心神颤栗。这样的温淮，真的懂得真心二字吗？
“昭昭已有婚约在身，你是知道的吧。”
温淮神情不屑，“您是说沈亦秋？他配不上昭昭。”
虞广白也不生气，只淡淡道，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他总归是昭昭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嫁不嫁他也不是您说了算的，还得她自己喜欢才行。”温淮被虞广白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激起了一丝火气，“沈亦秋朝秦暮楚，三心二意，您若真的疼爱昭昭，就该退了这门亲事！”
虞广白眼里也腾起怒火，“沈家再怎么说也是钟鸣鼎食之家，与我朝阳山庄门当户对，昭昭嫁过来此生都会衣食无忧，安稳度日有什么不好！”
“然后呢？守着沈亦秋和他数不清的女人过日子吗？”温淮死死攥紧拳头，才压抑住自己的愤怒，虞广白就这样给她定下终身，难道昭昭的意愿就无足轻重吗？！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不嫁给沈亦秋难道嫁给你吗？你有什么？她在沈家至少锦衣玉食，跟着你风餐露宿不说，难道你就只会有一个女人吗？”虞广白嘲弄地看着对面双眼赤红的年轻人。
“沈亦秋能给的我一样能给！此生我也只会有她一个人！”温淮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这些话藏在他心里已久，不想如今却不是对着所想之人说的。
空气突然凝滞，盛怒中的虞广白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八抬大轿，三媒六聘，缺一不可。将来若是让我知道你对她有二心，天涯海角，我朝阳山庄倾尽所有也绝不会放过你！”
温淮愣在原地，周遭的一切忽然失去了声音，脑子嗡嗡作响，红霞漫上瓷白的脸，“世，世叔，您是说……您这是答应了？”
虞广白瞧着对面磕磕巴巴的羞涩少年郎有些感慨，情之一字，熏神染骨，连早早被世事伤透的人也不能免俗，老莫用了那么多年都没能完全捂热的人，如今字字句句都是为女儿着想，倒是真的懂了真心，比沈亦秋强了太多。
“如你所言，答不答应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昭昭答应了，你才是我朝阳山庄真正的女婿。”
温淮双眼发亮，“多谢世叔。我自会和昭昭表明我的心意。”
见他满脸喜色，虞广白有一种宝贝女儿被人叼走的失落感，瞧着温淮就不大顺眼，“别高兴的太早，别忘了，你现在还是裴表哥呢。”
温淮骤然僵住，感觉一盆冰水兜头而下。
见他如此，虞广白心里舒服了点，这才想起正事来，“你的伤是从何而来，谁能伤得了你？”
“是……赤水盟，他们追杀我许久，在黄山被暗算了。”
对面的虞广白猛地坐直了身子，眉头深锁。
温淮以为他不信，却听到他喃喃道，“赤水盟……难道真是……”
虞广白自怀中掏出一块黄铜腰牌碎片，勉强可拼出"赤"字上半部，“当时为首之人被我重伤，从腰间掉出了这碎片，我担心这是祸水东引，没告诉任何人。”想到什么，他脸色一沉，“那深山中我们还发现了好几具尸首，看穿着打扮都是普通百姓，却被一剑毙命，抛尸在外。”
温淮沉思片刻，斟酌了一下语言，“赤水盟之事还有许多别的牵扯，这些尸体必然也另有蹊跷，等明日昭昭来了，我们再商讨。”
虞广白一愣，“这些江湖事昭昭哪里懂得？”
却见温淮眼神晶亮，语气骄傲，“昭昭聪明着呢，这些事一开始的蹊跷还是她发现的！”
温淮在得意什么？那是他的女儿！他忍不住又有些气闷，自己对女儿的了解竟然还没有温淮多。
“去去去，既然如此你赶紧走。老夫要休息了。”
“那小侄明早和昭昭一起来看您。”
温淮走出几步，身后传来虞广白的声音，“琉璃丹我已送给昭昭，你若想要，便问她去讨吧。”
“我……这伤我会另想他法。”
虞广白不再理他，和昭昭一起来看我？想得美。
他起了个大早，悠哉悠哉地去了女儿院落。
虞昭昭正打算出门，“爹爹您怎么来啦，不是说我和表哥一早去看您的吗？”她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虞广白瞥她一眼，女儿言谈间全是对温淮的亲近之意，“你爹还没老的走不动路。”
待上茶的丫鬟退了下去，他盯着女儿的神色，“你是不是看上那小子了？”
虞昭昭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问的一愣。
“我……我……”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脸却已通红了。
虞广白心里恨啊，难怪温淮昨日振振有词，原来已是两情相悦了吗？！
“你看上他什么？长相？”这小子的相貌确实蛊惑人心。
“不是……是……哎呀！爹爹！”这一路上担惊受怕，没仔细琢磨过自己的心意，如今被一语戳破，反而在心里兵荒马乱起来。
被女儿一凶，虞广白喝了口茶掩饰尴尬，本来这种事该交给妻子才对，可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女儿若是真的喜欢温淮，与沈家的婚事需得早做打算，他只得担起这个重任。
“你可想好了，那小子看着就一穷二白，孤家寡人也没什么家世，沈家的家业如今你也看到了，不再考虑考虑？”
此话一出，原本还低着头扭扭捏捏的女儿斩钉截铁道，“反正我不嫁沈亦秋！”
“只是不嫁沈亦秋？那我把姓裴那小子打发了，再给你找个好人家。”
虞昭昭心里还没想明白，人却已站了起来，“爹爹！”
虞广白见她真生了气，在心里长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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