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子满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带着几个侍女在灵泽城里忙活大半日,总算将所有的凡人都送上了一艘巨大的飞舟。
两头背生双翼的斑斓大虎牵引着飞舟往西边飞驰而去,带着家当的凡人好奇地凑在飞舟边缘,看着划过身边的云彩,不时发出阵阵惊呼。
斑斓大虎在赤河停了下来,林子满跃下飞舟,朝河岸边等着的几人走去。
为首的是名女子,长发在脑后利落地扎成一束,只在发间编了条细细的辫子,尾端坠着一颗莹白的珍珠,泛着浅浅的柔光。蕉林谷女弟子的衣裙本是秀丽婉约的,穿在她身上却极为利落挺拔,倒显出几分肃杀之气。
待看清那张神色冷淡的面孔时,林子满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打量了好一会儿,林子满才犹豫着开口,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你是,时客?”
那名女子点点头,对她极浅地笑了一下:“林长老,好久不见。”她的声音依旧冷冽,与过去并无不同。
“你怎么……”林子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脑海里忽然划过当初莫叶声信誓旦旦非要负责的话,这一刻,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千言万语,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原来如此……原来你竟是女儿身。”
看出她神色有异,时客猜到什么,问:“莫叶声曾与林长老说过我的事?”
林子满点点头:“他只跟我说一定要娶你,并未透露你的真实身份。”
时客微微笑了一下,语气难辨地低声说:“他倒还算守信。”
“是啊,当时听他那么说,我可吓了一跳,追问起来他又含糊其辞,只说喜欢你,要对你负责……”林子满有些好笑又有些难受。
听到“喜欢”二字时,时客眼神忽然一黯,瞳孔深处压抑不住的痛苦翻涌而出,垂在身侧的手轻颤,手指蜷缩起来,紧紧攥成了拳头。她长长地吸了口气,再开口时神色已看不出丝毫异样。
她望了眼飞舟上好奇探头四处张望的凡人:“这便是灵泽城内所有的凡人了吧,还请林长老在登记册上标注一下人数,到时候我们好派发粮食和冬衣。”
林子满于是也不再继续那令人伤感的话题,只在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随后便振作精神去安顿凡人了。
故去的人已无法挽回,日子也总是要继续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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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族修士大批入驻灵泽城,一众崇尚和平的妖修也在妖王的号召下来到灵泽附近,安营扎寨。
眼见秦扬势力渐大,二王子便有些按捺不住了,日夜都在召集部下商议战术,最终在第一场冬雪降临时率众杀往灵泽。
林子满只在第一日迎战时出场了片刻,以妖后的身份与秦扬一同鼓舞士气,此后便真如先前所说,窝在小院里专心侍弄花草、打理蔬果。
年少时她也曾鲜衣怒马,只需一柄利剑在手,便能四处斩杀妖邪,荡天下不平之事。
后来世事变迁,热血已凉,那些鲜活热烈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依旧年轻的躯壳里装着的灵魂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
秦扬忙于战事,回寝殿的时间越来越少,林子满也不觉得无聊,自己一个人将日子过得津津有味。
这日,战事稍歇,秦扬好不容易得了空闲,赶忙收拾收拾回了寝殿,拎着几样战场上得来的有趣小玩意儿,献宝似的捧到林子满面前。
林子满抽空分了个眼神给他,随口夸了几句“挺好”“有趣”,而后低头继续手里的活,一把除草的小锄头抡得虎虎生风。
秦扬:“……”
他看着挽着衣袖裤腿,蹲在菘菜丛里专心致志除草的人,嘴角一抽。
“种菜虽有趣,长老也不用事必躬亲吧,这些活儿又脏又累的,留给别人去做就好。”说到这儿秦扬眉头一皱,不好的猜测划过心头,“莫不是他们胆子肥了,敢不听你的话?”
眼见他脸色一变就要去找人麻烦,林子满连忙拦住他:“你别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插手的。”
“种菜本就是看着它们在自己照料下一点点长起来才有趣,若只是撒个种子便坐等收成,那还有什么意思?”林子满拉过一旁的小竹凳,大喇喇地随意一坐,“再说了,除个草而已,哪就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秦扬笑着说:“我这不是怕长老累着么。”
“那你可真是小看我了。”林子满哼了一声,指着周围青翠饱满的菜给他一一介绍起来,“这可都是我一锄一锹侍弄出来的,除个草算什么。”
秦扬适时地发出一声惊叹:“没想到长老于农务一事也如此精通,佩服佩服。”
“适才我过来时,看到院墙边多了几株芭蕉,苍翠欲滴的,长得当真是极好,想必也是长老的手笔吧?”
林子满隐隐有些骄傲地点了点头,语气还是十分矜持的:“上个月种下时还担心它们熬不过这个冬天,没想到只蔫吧了几天就又活了过来,许是因灵泽与蕉林谷气候相似,才这般长势喜人。”
秦扬想到那硕大一片的蕉叶,笑道:“灵泽多雨,到了夏天,长老怕是要怨雨声扰人。”
“年少时我曾在蕉林谷住过几个夏天,那时觉得处处蕉叶、绿云如盖的山谷甚是美丽清幽,再没有比那儿更清凉舒适的夏天了,只一点不好,便是那雨打芭蕉的声音实在扰人清梦。”
林子满忆起往昔,嘴角忍不住噙了点笑:“当时被迫蕉林听雨,只觉吵闹聒噪,常常布下结界将雨声隔绝在外。现在再也听不到那样盛大的雨声,方知那噪声下的宁静有多难得。”
秦扬:“怎会再也听不到呢?长老若喜欢,待战事结束,我们就去寻一处山谷,像蕉林谷似的种满芭蕉树,再在里面建几座屋子。长老想听雨了,随时都能去小住。”
说到战事,林子满顺嘴问了句:“现在战况如何?”
秦扬回道:“暂且势均力敌吧。”
“势均力敌?”林子满有些讶异,“你先前不是说胜算能有八成么,难不成你那二哥这段日子有什么奇遇,实力大增?”
秦扬嗤笑了声:“他能有什么奇遇。”
“驭妖宗引以为傲的驭妖之术,依仗的不过是周余亲手炼制的驭妖灵丹。我原以为周余解散驭妖宗后,即便有残留的驭妖丹,那群自身实力并不强的弟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没想到的他们竟投靠了上阳宗。”秦扬叹息一声,看了林子满一眼,“吕掌门那位‘故友’,也在其中。”
“而且那位琼若姑娘当真是极有先见之明,不知从何时起就开始囤积驭妖丹,如今驭妖宗已毁,她手上却还有许多驭妖丹,并将其尽数献给了林芷。”
由于驭妖宗招收弟子向来来者不拒,因而门下弟子大多资质平庸,实力平平,即便手持驭妖丹,也契约不了灵泽里的大妖。但上阳宗就不一样了,实力强悍者众多,由他们使用,驭妖丹的实力就能发挥到极致。
首次对上上阳宗时,他们这方本就不多的大妖顿时就中招了好几个,反倒白白成了他们的战力,最不妙的便是其中还有一位在整个妖族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至高强者。
林子满脸色有些难看:“上阳宗选择你二哥,助纣为虐也就罢了,如今竟连这种阴邪的术法都让门中弟子去练,当真是……”
她顿了顿,实在没想出什么词来形容,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秦扬揽过她,拍了拍她的肩,劝慰道:“上阳宗如何早已与长老没了干系,他们愿意自甘堕落,长老又何必白替他们操这个心呢?”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上阳宗对她来说到底是不同的,一切爱与恨、乐与哀,年少时珍贵又美好的时光,再也无法触及的爱人,都永远地封存在那里。
秦扬看不得她难受的样子,眼睛一转,语气控诉:“都怪那个吕秉清,长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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