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小说网

36.命由己造

二人回到顾府时,顾璘还未下值。

“二爷回来得真早!”游七满脸堆笑,颠颠地跑上来迎门。

张居正眼皮未掀,长腿一迈径直越过他,对黛玉道:“你要的批注手札,记得来拿。”

“我何曾……”要过什么批注手札,黛玉刚要反问,就见张居正眼风扫了过来,下意识道,“好的。”

游七见林姑娘进了垂花门,从怀里掏出一把纸扇,在张居正身旁殷勤地扇风,嬉笑道:“过几天是二爷生日,您看……”

张居正反手一推,竹骨纸扇劈头盖脸地向游七砸去。

游七踉跄地退下台阶,着扇柄望天发呆。自打二爷会试落榜,脾气真是一天大似一天,对他更是爱答不理的,便是说了一两个字,不是“闭嘴”就是“出去”。分明从前还笑着夸他机灵会来事的人,如今却连眼角都不扫他一下。

仔细回想起来,自从他情急说了那句“林姑娘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之后,二爷看他,就跟看仇人似的,不是横眉冷对,就是睥睨瞪眼。

思来想去,这症结归因在林姑娘身上,既然在二爷这里讨好无门,不如走迂回路线,在林姑娘跟前献献殷勤。

黛玉心知张居正请她去厢房,必是询问自己为何突然献策陆炳,掺和时局。

她思量再三,还是将从前凭记忆写下的明史脉络,及文武官员事迹翻找出来,送给张居正参考。

凭借张居正的多谋善断,机敏权变,再加上这些未来之事,足以让他在仕途上趋利避害,尽早完成并巩固江陵新政,挽救岌岌可危的大明。

只是重新检视,当初自己记录的张居正生平,有些事必要修改了。

黛玉按时序将纸稿整理了一番,叮嘱晴雯紫鹃盯着往来闲人,不要让他们靠近张居正厢房。

游七蹲守在垂花门外,见林姑娘怀抱书稿出来,忙撑伞罩在她头上遮阳,笑问:“姑娘喜欢吃什么茶?小的现给您泡。”

想着待会儿与张居正说的都是机密,不足为外人道也。黛玉笑了笑,说:“我喜欢吃暹罗茶,劳烦你去会同馆那边找找看,买一二两回来。”

“小的这就去!”

见游七撂下伞跑了出去,黛玉才回身,正待叩门。

张居正已经打开了门,道:“进来吧。”

少年的屋子简单得堪比僧寮,毫无陈设玩器,卧榻被帷幔遮挡得严严实实。

层叠的书函垒满一壁书橱,青衫挂在竹桁上,窗外斜晖照入架上的铜盆,丝丝缕缕冒着热气。

黛玉见他关了门,不由心头一紧,目光落在桌案的笔架山上,湘管笔锋纤毫毕现。

唯恐二哥要教训自己,她忙先自白:“二哥要说什么我都明白。我不该人小胆大,妄议朝政乱作胡为,给顾老师和陆绎添麻烦。”

张居正低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轻笑:“你是有大主意的姑娘,必是谋定而后动。我不过见你勤于练功,双手磨损,想让你涂些护手膏而已。

刘伯温写过一本《多能鄙事》,里面说用杏仁捣泥与猪脂混合,能防手皴裂,我做了一些给你试试。哪有千金小姐手上带出茧子来的,被顾大人瞧见了,还怎么对嘴。”

说着递来一盒膏子,努嘴向脸盘架。

“多谢二哥关怀。”黛玉心头一暖,放下纸稿,接过杏仁膏搁在脸盆架旁,双手浸入温水中。

破皮起泡的地方,一遇热水登时就蛰疼起来,黛玉忍不住“嘶”了一声。

张居正跟着皱眉,心疼叹道:“自讨苦吃。”他将身靠在桌沿,顺手拿起黛玉放下的纸稿。

才扫了两眼,字里行间所叙之事,疑似本朝实录兼名臣列传,不由越看越快,越看越心惊。

他隐约知道,林妹妹有未卜先知的天赋,却不曾想她了解的如此详实透彻。

纸稿中记录了未来数十年将发生的国朝大事。所写之人中既有三代帝王、后宫嫔妃,亦有良臣强将,还有谗谀奸佞,其中更有一个毁誉参半的他——万历首辅张居正。

黛玉涂好手膏,转身就见张居正一脸震惊地倚在桌前,捏着纸稿的手微微颤抖。

少年垂首,眉骨压得极低,呼吸发沉,指腹碾过发皱的墨痕,喉头滚了两下。

“呵,好个威权震主的张首辅,我张居正竟是这样的人物。”他好似黄粱美梦的卢生,旁观了自己荣辱穷达的一生。

他鞠躬尽瘁,大事功成,十年间实现了大明富国强兵。却在死后数天,就被万历帝清算,诏夺谥号荣衔,名秽籍没。

这也就罢了,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千辛万苦所革之弊,死灰复燃;所遗之制,荡然无存。

在他治下,年年充盈的国库,万历帝一亲政便是支用无度,尽刮州府库藏,尚不足为用。

还以为兴复百业,整饬废弛,促成天下大治能使大明绵延万世,结果却被毁之殆尽。最后,国与民俱贫,唯豪绅与贪官俱富。

实干之官被皇帝认定为“专权乱政,罔上负恩,谋国不忠”。可想而知,后继者都是什么纸糊阁老,泥塑尚书,一味乡愿油篓子罢了。

自嘲的冷笑逸出唇齿,他失落地喟叹,“原来我也是史书中逃不过兴衰际遇,荣辱升沉的凡夫。”

黛玉心知,他窥见了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难免心旌摇荡情绪不稳,忙摇头道,“二哥绝不是凡夫。凫隐居士曾赞你,行一切福国利民之事,毁誉俱所不计,是大菩萨行。妹妹亦如是想。

我将自己所感知的预言,如实交给你,是希望你明知前路艰辛,依旧能排除万难,匡扶社稷经世济民。

更愿你能以此为鉴,避祸趋福,从此福寿康宁,再不会蒙冤受辱。”

张居正对上她清亮如水的眼眸,心头滋味错杂,声音微哽道:“既然给我看了张居正的传记,为何不肯写全?”

黛玉心头一跳,他怎么看出来的?

少年捏着纸稿的手慢慢收紧,沉默了一下,才道:“虽说纸笔用墨都相同,但写我的那几张字,墨迹是新的,纵是在太阳底下晒过做旧,也有痕迹。妹妹替我改了命?”

不愧是神童,心细如尘,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他的眼目。

黛玉咬了咬唇,抬眸看了他一眼,轻声道:“的确是改了,原本你是嘉靖十九年中举,我劝说表舅秉公择贤……”

张居正摇头,“不止这个,还有呢?”

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黛玉抿了抿唇,实在不忍道出他鞠躬尽瘁,不满花甲就劳竭而死的真相。

也不敢说他年过八十的母亲,在经历了老来丧子之痛后,又差点被囚困饿死。他的长子张敬修遗血书含冤自缢,三子张懋修投井绝食以证清白,五子张允修不屈于嗜杀的叛军,于狱中题词自焚而死。曾孙张同敞誓死不降建虏,以身殉国……

也不想告诉他发妻早亡,继室流放边地,姬妾或卖或逃,下场凄惨……

“二哥哥既想听,那我就说了。”黛玉犹豫半晌,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专拣稗官污笔遗事来说。

“张首辅偏恣不重官德,厚赂内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258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