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夏空濛的计划完成得很好。
她首先悄无声息地将城外冰室中的鱼身陆续转移至深海。如此,至少这一部分族鱼的尸骨便不会再有被他人毁掉的风险,同时也为自己一面面寻找流落在民间的梅鼓争取了时间。
每寻回一面梅鼓,她都会小心翼翼地将取下的皮肤同与之对应的肉身一起安置在他们的老家,海洋深渊层中最古老的岩石穴洞里。
就这样,日复日年复年,夏空濛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她的同族,令其终得安息魂归故里。
随着梅鼓存世的数量渐少,寻找的难度本身就与日俱增。而民间丢失梅鼓的事件日渐频繁,便开始相继有人报官。后期,还鹰的介入更是将寻鼓的难度增至前所未有。这一切因素都迫使她的行动愈发掣肘。
甘息节的主舞台上,颜螓首足下那面黑釉雕花梅鼓的出现转瞬间便惊艳了世人。除了夏空濛。
她当时就立在梅方楚身后不远的地方,没有人留意到她眼中满含惊愕的疼痛。
乐音响起,她恨不得倾其所有的灵力修为去终结这一切。一声声的鼓点,如同一把利刃在其心尖一次又一次的重重刺穿。
然而,真正的噩梦还没有开始。一个划走的尾音霎时令她呼吸骤停。她不会听错,那是羟萝鱼的尸身开始腐败的前兆。对应的那具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没能寻到的鱼身,她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守护了。
她还是在犹来阁严密的布防下窃回了那张鼓面。无论鼓面如何残缺破败令人匪夷所思不忍直视,那都是她愿意用生命去换取的最宝贵的东西。
原来,这尾鱼身的葬身之所是她看不到的海底墓穴。古墓坍塌的瞬间,那面鼓上由鱼皮制成的鼓面一同破败腐朽。掀起了梅家与他人的旧日恩怨,却阴差阳错将那副鱼身也永远的毁灭埋葬了。她可以不迁怒,却做不到真正的原谅。
至此,除去被犹来阁收回的那一面手鼓,夏空濛几乎完成了所有她可以完成的事。她心中仅有的也是最后一个疑团,就是她迟迟没有找到甚至连一丝感应都不曾有过的哥哥的尸骨,究竟在哪里。
夏空濛等待得太久又找寻了太久。自指间流走的光阴一直都在给她一个很不好的暗示,一个关于希望的暗示。
“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当夏空濛站在梅方楚的面前问出这句话时,她从来不知道竟会是这般平和的语气。“我哥哥他,究竟在哪里?”
自云洲第一次出现有关梅鼓失窃传言的那一日起,梅方楚便已经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浮云朝露,窗间过马。梅方楚依旧久负盛名受万人敬仰,但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音律奇才了。甚至于,他的那张脸较同龄人还要更显苍老一些。
“我不知道是你,但我知道有一个人会来找我。总会有那么一个人。”
梅方楚的眼神里似乎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欣喜,“你就是当日逃走的那尾羟萝鱼吧?果然是你吗?你看,我们又见面了。”
良久过后,夏空濛的期待只等到了一句颤抖的话和随之而至的泪眼婆娑。
“对不起。”
她仿若没有听到梅方楚说的话。“我只想知道,我哥哥他在哪儿?”
此刻,所有的情绪都是那样的多余,她不需要。她只想紧紧抓住她最在乎最想要的。
“我在问你!他!究竟在哪儿?!”
夏空濛倾尽所有才走到了今日,想听到的又怎么会是一句简单的道歉?找到哥哥的遗骨远比复仇更重要,她留着自己这副犹若行尸走肉般的躯体全部的意义就是要带他们回家。即便是她真的想要一个道歉,也不会是这般毫无代价。
梅方楚歙动着嘴唇,讲话的动作肉眼可见的艰难。这个动作持续的重复着,合着他愈发沉重的呼吸一遍又一遍。直到令夏空濛想起了她在梅府的门前同梅方楚的初次遇见。
她曾经,也是这样的开不了口触不到音。胸中有太多沟壑,待至唇边早已空无一物。
终于,她还是等到了她想要的答案。轰然崩裂的巨响再一次向夏空濛的脑顶重重地碾压过来。这一次,才是她真正触到了地狱的门。
梅方楚鼓足了勇气方才断断续续讲出的那句话是:你听说过那一年的“繁天锦海”吗?
已经不再需要其他解释了。
炫目斑斓的漫天灯火下,装在每一盏祈愿灯底,于天海之间牵动起一脉如置幻境如沐天籁旋律的机括,就是用哥哥制成的惊艳了云洲数十年的最后一面梅鼓。
依照计算好的时间,烛火最终燃到了内置火药的引线,所有的鼓面便在最末那一刹那化作天空中最美的颜色后随烟霭散去了。
夏空濛终于明白,当晚的那支乐曲为什么令自己那样的想哭。在她爬出阴暗的那一晚,刚好见证了用最惊艳的方式所呈现出的最无情的残酷。
……
夏空濛的故事讲完了。
风惊幔有在默默的流泪,她身边的迦蔗果早已泣不成声。辛可威不知何时已经隐去到了人群的最末。
“大人,如果换作你是我,你又会怎么做呢?”
夏空濛缓缓地抬起头来,哽咽着一字一句地道:“没有谁愿意害人,没有谁生来便喜欢复仇。我走的路,就像我永远都无法摆脱星宿摇的诱惑一样,从来不由得我选择。”
“我的哥哥,我的那些族人可以说全部都是因我而死,难道我不该带他们回家吗?而那些藐视律法阴险伪善的歹人,他们不该得到应有的惩罚吗?若当真天网恢恢,恶人又如何会逍遥法外享此盛世,世人又怎能践踏着律法的禁忌以自娱却不自知?”
“或许,你们觉得我可以检举揭发,可你们当中有谁会愿意相信一个怨灵的话?我害死的三个人,每一个都同我仇深似海罪有应得,他们的公道尚有人追讨。可我的公道呢?又有谁还给我?”
夏空濛掉下的眼泪,化为一串散落的珍珠一粒一粒敲在她手里紧紧握住的那面手鼓上。鼓依旧是那面鼓,声音却再也不是往日的质感,阴郁绵长泣诉如悲细品来满满皆是哀怨。
步跃夕的脸上还是没有太多的表情,然而一只手却在不经意间握至成拳。
拆解出了梅鼓的谜底,步跃夕自然是猜到了夏空濛的故事的,最后听得一众还鹰没有了追捕怨灵的热情而纷纷动容也与他预想的相差无几。
还鹰也是人,是人便会共情便懂得何为感同身受。抓再凶恶的灵邪都谈不上可怕,怕的只是其并非奸恶之徒,怕只怕这个灵邪抓到最后竟令人下不了手。
夏空濛擦干了脸上的泪,站起身来继续道:“我只见了梅方楚那一面,他后来也再没有找过我。他任由我接连杀死了他的旧友和徒弟同时扰了梅老太公的法会,他都没有告发我。感觉得到,他是在抱着必死的心态在等待死亡的来临。大概他早已厌弃了这种生活吧,我又何尝不是?”说到此处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夏空濛的故事就到这儿了。最后的那尾羟萝鱼的故事还没有。
“你能帮我完成最后一个心愿吗?”夏空濛用近乎恳求的目光望着步跃夕道。
“不是吧。”辛可威不知自哪个角落里突然冒了出来,“你是连梅方楚的死法也一并想好了吗?”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如果说就是抓灵邪是还鹰份内的事,伸张正义义不容辞,除此之外至于其他的那就是太看得起我们了。
“我知道我看不到了。但我相信,他的结局定然同我期待的一样。”夏空濛摇了摇头,轻声回道:“名声尽毁,要比我杀了他更能赎他的罪。”
步跃夕闻言,抬眼望向身旁的那一片海。
“你是想送你的最后一个族人回家。”
……
梅府被封。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梅方楚会在被府尹衙门带走前先行自我了断。但是他没有。
正如夏空濛所期待的那样,如他这等身份的人物,于正街之上,忍受着来自百姓的白眼指责唾弃折辱一路步行走到了公堂。
据说,那日梅方楚自出府直至接受审判,面上的表情从始至终皆未曾变过,样子像一个呆掉的傀儡一样。犹来阁的众人是听风惊幔说的,也只有风惊幔有心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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