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他回头，是陆染打完视频电话来露台上找他。

露台上的休闲卡座区，布满绿植与花卉。

每天都有专人修剪打理，各种鲜花不分季节不分品种地盛开着。

陆染一走过来，瞬间感觉像是进入另一个世界——花的王国。

“你哥说你从小喜欢各种花，我就找人布置了一下。”

沈冽淡淡道。

“那我要是不住在这儿，岂不是都没人欣赏了？好可惜。”

陆染说着，又回头沈冽：

“你楼上也是这样布置的吗？”

“楼上没有这些，露台上只有沙发，泳池。”沈冽道。

“那你把花搬楼上去吧？”陆染提议，“那样既不会浪费，也不会没人欣赏，而且你未婚妻也一定会很喜欢。”

嘿嘿，她可真是个大聪明。

“砰”！

不远处，天空绽放盛大的烟花。

一朵接着一朵。

“哇，放烟花了！”

陆染跑到落地窗旁。

可惜是全封闭式露台，只能隔着玻璃观赏。

沈冽盯着陆染的背影，感觉奇怪。

这个陆染，说话的音色，和他未婚妻好像。

区别是，陆染每句话的语气是平淡而冷静的，起伏波动很小。

他未婚妻则完全相反，每句话都甜软娇俏，调子拐来拐去，撒娇小能手。

陆染刚刚那句激动的“放烟花了”，倒跑出七八分他未婚妻的感觉。

此刻再一打量女孩的背影，竟感觉，这两人就连身高身形也差不多。

不过，如果此刻在这儿的是他未婚妻，她一定不会自己跑去看，而是把他也一起拉过去。

沈冽鬼使神差掏出手机。

想问问她，看到烟花了吗？

然而，尽管是马上就要结婚的未婚妻，他却没有对方的任何联系方式。

算了。

还是赏烟花吧。

拿出手机又傻眼这过程，实在太过傻逼。

沈冽嘴角弯出自嘲的弧度，起身，也走到落地窗前。

“沈冽哥哥，我们留一张带烟花的合照，行吗？”

陆染问道。

沈冽听着她的语气，心想，果然不同。

陆染说这话，只是平静而认真地询问，小心翼翼的语气仿佛同时在说，不可以也没关系。

如果是他未婚妻，此刻定是轻拉他衣袖，杏眸泛光，顾盼生辉的眉眼间，那股不可被辜负的期待，早已堵得你讲不出拒绝。

“好。”

他道。

“我手机没电了，用你手机吧？”

自己手机拿出来会露馅儿，陆染只能借沈冽手机拍。

沈冽把手机递给陆染。

陆染拿着手机，想找个好看点的角度，绕着男人走过来又走过去，手臂抬抬放放。

如果穿的是今晚那条漂亮裙子就好了，她心想。

这么美的背景，她却穿着一件宽大卫衣。

站在沈冽身边，就像个乱入帅哥写真海报拍摄现场的路人。

可是，不管怎样，她想和沈冽在烟花前有张照片。

也许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机会。

但“陆染”的机会，可能就这一次。

突然，沈冽一手搭住她肩头，轻拉至身旁，低下身子，强势入镜。

露台的氛围灯，仿佛给手机镜头罩上了一层纱。

沈冽挤进镜头的瞬间，深刻挺立的脸部轮廓，将灯纱撑起，割破，明暗线条在他脸上倾泻。

这一刹那，他掌管了那盏灯，掌管了烟花绽开的瞬间，掌管了一切。

包括陆染的呼吸，和心跳。

拍吧。

他轻声道。

陆染按下快门。

慢慢地，呼吸，心跳，复位。

“沈冽哥哥，我xi……”

她抬头，眸子里映着盛开的璀璨烟花，忘情又冲动。

“陆染，我要结婚了。”

男人声音如浅浪，严肃，认真，温柔地，拒绝了女孩儿的靠近。

少女的暗恋心事，被结束在这句话之后。

陆染站在烟花雨下，一半的自己在悲伤，一半的自己在喜悦。

喜悦的是，要和沈冽结婚的人，是她。

悲伤的是，暗恋永远不可能有结果的人，也是她。

-

沈冽顺便拿来请柬，递给陆染。

“希望你能来参加，你哥应该跟你说过，他想见你。”

陆染点头，收好。

“我尽量抽时间来。”

“留个电话吧，后面有事随时联系。”

沈冽撕了张便签，写上自己号码。

陆染看了看，也收起来。

沈冽道：“你不打算给我也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我手机号新换的，还没背下来，回去后给你发信息。”

陆染现在没有自己的电话，只有顾菲菲名义下的电话，所以她给不了。

窗外的那场盛大烟花雨，结束了。

陆染道：“时间不早，那我先走了，我去睡朋友家。”

“我送你过去？”

“不用！”

见她态度坚决，沈冽尊重对方意愿，没再说什么，送她去坐电梯。

“路上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陆染走进电梯，看沈冽站在电梯外嘱咐自己，一派正经、沉稳、大哥哥模样。

可也正是这男人，几个小时前，在黑暗里捏着未婚妻下巴，言语调戏。

“你喜欢她吗？哪怕一点点好感？”

陆染头脑一热。

“……”

望着女孩儿大黑框眼镜下的明亮双眼，恍惚间，沈冽感觉不是“陆染”在问。

而当他想回答时，对方已经说完“对不起”，侧身躲进正缓缓闭合的电梯门后去了。

-

陆染回到那家服饰店，换了原来的衣服。

她没有立刻回顾家，而是径直去了圣美整形医院——

罗圣美开的全国连锁整形医院，在国内美容业和整形业可以排进TOP3。

罗圣美是个工作狂。

今天又是自己去世女儿的生日，她肯定不会很早回家，免得触景生情。

所以，陆染赌她还在医院。

一进医院，碰巧遇见唯一一个脸熟的护士。

陆染挥手打了声招呼，说好久不见。

那护士望着她，却像不认识一般，点头道：“您好。”

接着就准备走。

陆染拉住她，“你不记得我了？”

护士看了看她，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道：“我每天面对的病人比较多，您要不提醒一下？”

“顾菲菲。”陆染道，“我是顾菲菲。”

其实对方不记得自己，陆染也能理解。

因为当时做完祛疤手术，她只住了一天院，就被罗圣美接回家里。

而那一天，就是这位护士在照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