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蜚灭口之人死前的哭喊还在耳边继续，那些画面竟然化作实境，在墨辰也周身不断闪回。她时而置身雨夜惊悚药铺，时而面对横尸一地的仙宗弟子堂，一个冷不防的转身，洪蜚便从不知何处闪现身旁，冒着森然寒气与她缠斗。

洪蜚不现真身，仅见斗篷左右出招，每次只过一个回合，再迅速隐匿于浓雾间。

敌暗我明，魔尊大人握紧龙爪骨柄，陌刀不断凶悍斩落，行招凌厉霸道，配合诡谲的步法身形，落下纵横交错的索命刀气。

吃痛的牛叫声时近时远，自四面八方杂乱传来。

如此在半个时辰内苦苦鏖战上百个回合，双方皆是筋疲力尽。

又一声歇斯底里的牛嗥响起，墨辰也亦被洪蜚寒气迎面重重击中，跪摔在地上滑出好远，直到她挣扎着以刀撑住身体，一口浓血喷了出来，她抬起寒如刀光的凤眸，环顾空荡荡的四周。

以裂魂刀割出魂力，造出血牢困住洪蜚，本试图关门打狗，谁知洪蜚用妖力斥满了整个血牢，只等她灵力支撑不住时伺机冲破。

最可怕的是，墨辰也若是在某一回合中败落，散出的灵力都会被无孔不入的雾气瞬间收走，由洪蜚收回去借力打力。

魔尊大人心中了然，和这畜生打架不能输，否则会被当成血包吸干。

可用九曲灵参和龙鳞果在方才结血笼的时候已耗去大半，这半个时辰与洪蜚的周旋无疑雪上加霜，那股令她十分不适的寒意卷土重来。身上似乎有很多处都受了伤，血顺着衣衫划到指间，再滴落在地，但墨辰也察觉不到伤口到底在何处，洪蜚寒气冻住了她的痛觉。

不行，不能再这样干耗下去。

如果自己的灵力枯竭撑不住结界，那么整个玄煞都会被洪蜚拿来横扫饥饿做回凶兽。

洪蜚明显被方才的一击惹怒，那些令人的幻象变得更为真实，墨辰也甚至能嗅到潮湿雨夜的气味，但那些画面却也更短暂，稍纵即逝。

所有沾染着世人精魂灵力的洪水都流向了南海，洪蜚在与玄煞魔尊的缠斗中损耗殆尽，也快要支持不住了。

墨辰也撑着陌刀起身，站稳后闭上双眼，收起龙骨裂魂刀。

下一刻，她深深呼吸几下，伸出左手完成龙爪形状，手腕调转，黑龙鳞手套上的长甲猛地刺向自己心间——！

血的腥热气味霎时溢满牢笼，肃杀龙嗥一声接一声地响彻天际。赤瞳鬼玄麟觉察出墨辰也性命危险，循着本能想要冲出来。

墨辰也却忍痛极快凝出天隐诀，把赤瞳鬼玄麟压回魂魄中，不许它现身犯险。

好疼。

疼到浑身止不住颤抖，呼吸变得急促而浅。

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直到周遭变得死寂如虚空，那些哭喊、朔风、牛蹄声都不见了，血牢笼里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就在墨辰也觉得自己几乎用尽所有耐心和力气，快要支撑不住倒地时，身后右侧一阵潮湿寒意突然用极快的速度逼近。

来了。

十步。

六步。

两步。

她嗓间发出闷哑的痛哼，生生拔出刺入心间的龙鳞长甲，用沾满鲜血的长指召出刺目燎天的赤焰鬼火，焰风呼啸着，徒手劈入洪蜚的兜帽下。

有那么一瞬间，墨辰也以为自己把手伸进了一个无底洞，兜帽吞掉了自己整条胳膊，而那里头除了无边寒冷之外，空无一物。

但沾上魔尊心头血的鬼火前所未有的烈，能将万物瞬间化为青烟，于是那股寒冷很快被击退，玄色斗篷下的洪蜚躁动不安，想要摆脱煞气逼人的鬼火，奋力挣扎间，墨辰也终于一把抓住它粗糙冰凉的身体。

“给本座死！”

凤眸烧出滔天怒火，墨辰也的左掌用尽全力，劈入凶兽的身体。

轰——！

鬼火瞬间冲破雾气，在玄煞上空燃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映亮阴沉世间。

血牢破了！

众人被鬼火气浪冲击得摔了出去，火光将周围的雨幕烧干，在所有人的惊诧中，一个牛身蛇尾的巨兽在火海间挣扎，口中不断发出牛嗥。

它浑身长着枯草一般的灰白毛发，弯角独目，身形足有二十余丈长，青黑兽身上到处是连片的炙烧伤口，溃烂流脓，露出里面被烧得焦黑的血肉，看起来颇为骇人。洪蜚喉间到后颈有一个手掌大小的洞，空空荡荡地，贯穿过它的血肉。

是洪蜚真身！

[阿娘！]

破空第一个飞身扑上去，却被猛力弹开。九笙腾至空中徒手接住冰狼，护着它从魔尊寝殿前的台阶下滚落。

破空急得张开血盆大口：[傻鸟，放开——]

九笙根本不等它骂完，随手提起血歃死士掉落在他身边的长剑，自己朝火海硬冲了上去。凤鸣嘶哑低沉，他根本没有涅槃神火，却也没有半分犹豫，直到自己被强大而无形的力量直接掀了回来。

“这畜生，竟然想用结界困住圣尊！”小凤凰一骨碌翻身重新爬起，与破空一同第二次冲进火海，血歃死士纷纷用剑锋刺破心间，紧随其后。

“别来送死！”

火海间终于传来熟悉的兽音，赤瞳鬼玄麟的巨大威压再次将所有人按回原地。

墨辰也这一击拼尽了全力，她睁着布满血色的眼睛，如困兽般看着乱跑乱撞的洪蜚。

兽身无法冒出冰冷寒气，洪蜚的妖力耗尽了。

眼下的洪蜚穿不过这片笼住整片魔域的火海，它被鬼火烧得形魂垂危，若还想存活于世，唯一的指望便是立刻吞下先前用疫症敛起的精魂灵力。而那些灵力精魂，在这一个月间皆随洪流汇入了南海。

魔尊大人扯掉残碎斗篷，摘下已经破烂不堪的黑龙鳞手套，嘴角竟然扯出一抹笑意。

“圣尊！”

很多人的喊声被抛在身后。

现在的洪蜚入卸灵阵，六大仙宗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

墨辰也身上脸上溅了不少血迹，累到失神的凤眸望着依旧阴沉的苍穹，想起与谢倾安告别的雨夜，口中喃喃，无人能听清她在自语什么。

洪蜚还在远处乱跑乱撞，此刻是她脱身最好的时机。墨辰也艰难地爬了起来，想为自己辟出一条回不由殿的路。

可才勉强站住，一股冰冷的蛮力突然冲过来，将她整个人淹没。她无力防备，更来不及呼喊，来不及出招，只能任由自己的身体被裹挟带走。

神识跌入昏黑之前，墨辰也的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太好了，天隐诀已经提前凝好”。

发狂的洪蜚在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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