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地点在二环路边上的一家私房菜馆，离画廊有二十分钟车程。

泰和宴是一家擅长川粤菜系的中式餐厅，外面是繁华热闹的都市，里面是幽静古典的唐代建筑，典雅的木质小楼让人一踏入便感受到浓郁的东方韵味。

店内的装修很别致典雅，大厅里挂着古色古香的宫廷灯笼，墙上挂了几幅唐宫仕女图，这边的包厢都是半开放式，既私密又不显得过分压抑。

进门前，叶蓁已经从窗台看到傅嘉树了。

他正垂眸看着菜单，深灰色高质感西装，白衬衫，眉眼清隽醒目。

叶蓁走进去他对面坐下，莞尔一笑道，“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中午的交通一路顺畅，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结果这人居然比她还先到。

傅嘉树看着她那双明眸笑眼，薄唇微启，轻轻嗯了一声，非常冷淡。

叶蓁正要开口说出此行的目的，却被反手递过来一个菜单。

“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

她接过平板，上面还有他刚离开的体温，温热的。

平板上面已选菜品数量是五，傅嘉树已经选了店里几道招牌菜，川菜粤菜都有。

她往下翻了下，只加了一份水煮鱼片。辣度选项上，她斟酌了一下，选择了中辣。

等菜的功夫，叶蓁直接说明了来意，“听说贵司新品发布会的主题是‘数字艺术’，我认为不符合贵司的品牌定位和人群画像。”

她开门见山的提出了对方品牌的误区。

跟聪明人打交道的好处就是：只需要讲重点，不需要委婉用词、特意去照顾对方的情绪，比起个人感受，他们更注重方案的可行性。

“嗯？”傅嘉树把手机搁在桌边，视线平齐，一副安静听见的样子，即便俩人之间稍有嫌隙，面对工作，他还是立马回归认真的状态。

两人都默契的回避了之前晚宴的问题，坚持的把这次会面当成一次工作社交。

“现代社会的快节奏和生活压力，衍生了各式各样的焦虑，那么贩卖焦虑就是所有商家在用的套路，‘活在当下’的主题既迎合于当下的社会状态，又能表达品牌的态度……”

叶蓁缓慢而坚定的表达自己的观点，接着又添了一句，“我们画廊有策划过类似主题的展会，可以为贵司解忧。”

傅嘉树认真思考了她话里的可行性和可信度，没有立即表达自己的态度，而是反问，“你此行只为了纠正我们品牌的主题？”

当然不是。

找人帮忙总得抛出些有用的诱饵吧。

人与人之间的来往靠的是共性和吸引，本质上是利益交换，开口求人首先就落了下乘。

叶蓁走进这家店之前，自然是做足了功课和调查，她不是以一个乞求者的状态出现，而是作为一个合作伙伴的身份坐在这里，这是她过往的人生深刻践行的经验。

她脸上笑意不变，回答，“合作当然是为了共赢，生意也是双向互利的，如果傅先生觉得不妥，就当我没说过。”

服务员端来了一样样精致菜品，直到菜上完，傅嘉树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叶蓁也没追问，慢悠悠的吃着，这家餐馆菜品精致，尤其是受她偏爱的那道水煮鱼片，味道最为麻辣鲜香，吃着十分过瘾。

但傅嘉树却没有往那道菜里动筷。

叶蓁有心与他攀近乎，便客气问了一句，“你不吃鱼？”

傅嘉树抬眸看她：“我不吃辣。”

他点的几个菜品里清淡居多。

叶蓁了然，‘十个霸总九个胃病，’这句话果然诚不欺我。

便不再管他，低头吃起来，一顿饭下来，两人遵守着“食不言”的规矩，没再闲聊。

傅嘉树先停下筷子，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茶。

手机不时闪烁，他拿起回复了几条消息。

再抬头时，对方还在吃。

她似乎很爱吃那道鱼片，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粉，像上了一层胭脂似的，眼睛辣得湿漉漉的，也没放弃夹筷的动作。

一块鲜嫩沾着红汤的鱼片被她夹到嘴里慢慢咀嚼着，密长的睫毛飞快的扑闪着，在脸上投下细细密密的光影，大概是辣着了，但脸上展现的是吃到美食的享受表情，很是生动。

傅嘉树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唇瓣，眼神微妙地暗了瞬，多年不食辣的习惯，突然想改一改了。

察觉到对面的视线，叶蓁放下筷子，拿起纸巾擦了下嘴：“不知道傅先生考虑的如何？”

四目相对间，他说，“更换主题这件事需要与拉斐尔先生商量一下，叶小姐不如同去？”

看似询问，音调里却带着一股笃定的意味，似乎知道她的来意。

如果叶蓁一开口就说想见拉斐尔，就算傅嘉树对她有那么一些兴趣，也不会就此破这个例。但她言之凿凿、句句扎实，以一种平等合作的姿态，却让人信服且欣赏。

叶蓁脸上笑意盈盈，跟聪明人聊天就是舒服。

傅嘉树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告诉她，拉斐尔先生现在就在酒店，这会儿可以过去。

俩人并肩走出了店门，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你开车来的吗？”停车场路上，叶蓁突然问起。

他似乎没听清，微微低下头凑近，炽热又干燥的男性气息渐渐靠拢过来，眼神询问着看向她，“什么？”

嗓音在在空荡的停车场里磁性好听，像是带着电流一样钻进她的耳朵。

她下意识侧眸，眼神落在他精致分明的下颌线，以及脖颈处的微微滚动的喉结，清冷又勾人。

视线继续往上走，睇了他一眼又收回，“我送傅先生一程？”

他眼神微敛，从喉间压出一声，“嗯。”

银灰色大奔车前，傅嘉树绕过车身，熟练的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位。

叶蓁拿钥匙的手一顿，慢了一步上车。

傅嘉树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下车内的布置，干净精致，带着一股清淡的橘子果香，车前摆了一只的白色的躺平猫摆件，俏皮又可爱。

叶蓁系上安全带后，又侧头瞧了眼他的，之后才启动车子，车内空间逼仄，鼻翼下嗅到侧边传来的雪松木质冷香。

还挺好闻。

“拉斐尔那里只给半个小时。”傅嘉树出言提醒，封闭的车厢里，他的音调显得有些低沉的磁感。

“足够了。”叶蓁顺手她打开了车载音响。

车往二环线开，这会儿又是正值六月天的中午，路上清静，不存在堵车问题。

她车开的很稳，拐弯时也不会让人有任何的不适感。

路上，两人略微讨论了品牌理念看法，约莫行驶了十五分钟，汽车拐至了拉斐尔下榻的酒店。

酒店20层，拉斐尔助理开门。

傅嘉树上去先跟拉斐尔打了招呼，说明了来意，并介绍了同来的叶蓁，一侧的助理帮忙翻译。

寒暄完，几人一同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

拉斐尔用法语问了叶蓁对品牌主题的看法，助理翻译成汉语转达。

叶蓁微笑着冲助理点了下头，随即面对着拉斐尔，用流畅的法语表达了根据对拉斐尔的作品理解，和傅氏品牌的特性两相融合，才提出的‘活在当下’这个主题。

拉斐尔好奇问了一句，问：“叶小姐也看过我的画展？”

“当然，我最欣赏您那幅《虚空与寓言》，用通过骷髅、乐器、珠宝等象征物传达了生命短暂和物质虚无的哲学思想。我认为这幅画体现了人类对死亡的直面与沉思——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叶蓁中肯的表达了对这幅画的理解和深思。

俩人聊的一时融洽，压根不用翻译，身边助理则百无聊赖的看着手机。

傅嘉树沉静的坐在一旁，视线时不时落在叶蓁身上，她用法语交谈时的明艳自信，眼睛里也像是落满了细碎的星辰，把人的视线如磁石般被吸引过去。

红润的唇瓣一张一合，说的是什么呢？

听不懂。

他拿出手机，默默打开了同声传译软件。

俩人这会儿已经开始聊到希望拿到拉斐尔在中国的代理权。

傅嘉树又瞟了她一眼。

拉斐尔表示对画廊不了解，现在还不能做出这个决定。

叶蓁立马从包里掏出来个平板，里面展示画廊这些年举办的学术主题策展，底下还有画廊的藏家数据与拍卖行成交数据追踪等。她把画廊过往的实绩和能力，一一摊开在拉斐尔面前。

并不催促，只是简单礼貌的介绍。

聪明又极有分寸感。

傅嘉树看了眼她那只铂金包，不由得猜测除了平板，里面还能拿出来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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