觑他气定神闲毫无慌张之意,想必来前早有腹稿。骆美宁不再急着怼他,而是悄然忖度着,如何回复方可不落下乘。
一时,房内暗沉沉静默默,灯灭后,便是火苗噗窣也无。
尹淼已适应昏暗,双目瞧得明晰,嗅到满盈鼻腔的馨香,禁不住又蹭了蹭,灼热的吐息喷洒于她脖颈处,留恋不舍。
似痒似麻,她被激得直哆嗦,不由嗔了声,侧身偏头欲去推他,面颊却无意蹭到软热的唇,大抵状似欲拒还迎,耳鬓厮磨。
少顷,他低哑地笑出声来,反主动揶揄道,“嗯?你我未婚未嫁,如此亲近...不太好吧?”
“呸——得了便宜还卖乖呢。”
“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也不知究竟占的是什么便宜,女郎...可否指点一二?”
骆美宁捂着滚烫的脸,扇了扇风、耸了耸肩,胳膊肘往外直撞,却怎么也甩不掉后背的人,只得瓮声瓮气、调转话头道:“你就不好奇我如何猜到的?”
尹淼怕太过火而真将人惹恼了,便稍稍撤身,侧倚于床畔,揽过她满头溢着花香的发,五指探入其中,一下下捋着,“从未刻意隐瞒,妹妹又细致聪慧,猜到不稀奇。”
好个冠冕堂皇的说词,将说谎之过摘了个干净。
骆美宁合上眼,旖旎心思散了大半,“我若猜不出呢?那岂不是憨傻之人...你想必会看笑话,乃至埋怨。”
他果然一顿,“...怎会,你忧虑太多。”
她拂开尹淼的胳膊,下一刻便又搭了上来,逗留在她发尾。
“你那小侄女可不是什么能藏的住事儿的,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两京之地于她而言,无异于龙潭虎穴,就为唬我入吴府认亲,何必呢?”
听罢她言,尹淼的眸色一沉。
平河间叛乱后,便是昭王始入京时,时值天子年迈,变局尽显,朝野内外暗云已至。
神康帝肖其父,彼时以‘谋逆’之名降罪于老昭王尹铎,虽父子二人均知其中猫腻,仍留尹铎正妃嫡子一众滞京,明说罪不涉家人,实则以亲为质;
神康帝更甚之,历来多疑,自己再不起眼,均不会令他放松警惕。
尹淼未婚,南昭王府中上下亲眷兄弟既非一母同胞、又与尹淼年龄相差甚远,亦不亲近,唯独这尹锦素还算在老昭王身边长大,偶尔说得上话——遣尹锦素入京,结宜攀亲次之,实则故意递个把柄予神康帝,以示软弱。
尹锦素其亲父亲母均亡于两京,长时为质、郁郁寡欢,令她踏上相似之路,用‘黑心肝’来唤他,倒是恰如其分。
扮做九千岁时,尹淼常明里暗里替神康帝处理眼中钉,向来被冠有心狠手辣之名,但此种残酷不仁,他却不愿在骆美宁面前托出。
“锦素已至谈婚论嫁之年岁,留在南昭一隅,未免蹉跎。”
“南昭人杰地灵,未必不是好地方。”
“若她能同你一般令人安心,或许在何处都能舒适稳妥。”
骆美宁眉头一挑,“倒是会奉承。”
稍想便知,尹锦素入京有用姻缘拉拢势力之疑,她本想直言刺破,可又不愿太过尖锐,便又说回自己,借此暗讽,“想必吴府之亲,才是你将我这对阴阳眼留下的缘由吧?若非相貌肖似吴皙秀,早已成了丹炉中的一坯灰烬。”
话音方落,发中五指骤然一紧,不过霎时,窸窣声起,地转天旋。
待她缓过神来,整个人已是仰卧于榻内,两腕均被桎梏于身侧,只有撤头的余地。
骆美宁已不似此前将将觉察他为九千岁时那样畏惧,心间倒是聚满了恼怒——若非暧昧愈浓,这般被欺压于下,屈辱更甚。
她抬了抬腕,唇未启,尹淼却先松了手,只觉身上一轻,模糊的视野也逐渐明晰,双眸适应昏暗,大致能辨轮廓。
相较尹三水那张面容,眉更浓,眸更深,状似减了几分忧郁沉闷,清俊无双。
无灯之夜妙在此处:便因看不清、辩不明,四目相对亦大胆露骨。
骆美宁凝睇少顷才撇开头。
再闻他道:“你...当真如此看我?”
嗓音又沙又哑,起伏不定。
“性命难保,如何不防?到头来,还得谢你留我这双眼睛。”
尹淼急喘了两声,“且不论我本就不信那劳什子登仙破典,即使是真的...我万不会伤你。”他顿了半晌,大抵是压下了莫名的心绪,又服软道,“此事是我之过,不该瞒你。”
“本来就是。”骆美宁嗔了声,委屈起来,“那些心思,你是何时谋划的,莫不是见我长得像那亡人,才...”
探出的五指顿于她颊侧,又骤然收回,“吴家皙秀亡故多少载,我怎会知她面容?自确定你一同入京,便遣人多方打探...河间王反前,我曾欲以九千岁之身夺位,恐乱世难安,也未想替你寻什么显赫之家,只图个不被牵连的安身之所...若九千岁一事暴露,也便于以昭王之身求娶,终究是我虚荣了。”
一番话罢,他这才抚上她的眼角,叹道,“彼时与君莫言同路,你我相携北上未免污你名声,此后河间王欲反,我亦觉九千岁篡位之事不妥当,名不正、言不顺...此举便也作罢。”
听得囫囵解释了两人为何北上之际分道而行,骆美宁也不吵闹,一双明眸如水清,愁乐不改,悲喜难察。
“而吴府认亲,那位皙秀堕马一事源于你师兄骆荀...那簪,也是他予我作的凭证。”
“骆荀?”她眼皮颤了颤,即刻撑着胳膊坐起身来,“华阳客栈你们不是还打了一架,何时关系如此密切?”
看似如今并无瓜葛的‘原著中人’实于冥冥之中纠葛一齐,骆美宁眼皮直跳:看来,她仍处于泥潭之中,难于脱身。
尹淼低眉垂首,顾及的却是她突如其来的在意——无论骆美宁曾如何解释,在昭王府中听过的故事均难以忘怀,心中不是滋味,便是喉头也有些泛酸。
“他有求于我,我亦如是,相商妥当才有此后以锦素引你入京之举...骆荀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据他所言,吴皙秀堕马后已是弥留阴阳一线,被你师尊救下腹中胎儿,只大致晓得是官家女子。”
难怪那日于华阳客栈中,原本咄咄逼人的甘棠遭丹珠劝了两句便不再出现,骆荀更未与她面谈过,都在此藏着呢。
“他央你调查?”骆美宁揉了揉眉心,“这又何必要瞒着我谋划?”
“认亲一事骆荀并无准信,我手下借他口中模糊之言依稀寻到吴府,而这位吴老夫人虽善名在外,却半点不含糊,十分精明...忖度她将用方术试你,果不其然。”
此虑非虚,入吴府当夜昙鸾便寻来若草盘问她,直至今日,容貌肖似且手有凭证都未能等到吴老太太的一句正名,可见一斑。
不过,若草炼丹熏烟的手段已在赩炽所助之下被她勘破。
骆美宁瞥了尹淼眼,月色入户,所见清晰:他皱着眉峰、耷着唇角,明朗容颜匿藏愧愁,好似只可怜兮兮的呆鹅——她唾斥了自己因他容色而退减的怨念。
“果不其然什么?”
尹淼的上唇稍稍翕动了下,知她是在撒气,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算盘落空了?”她哼哼两声,将头直摆,“与你同行时尚不觉得,这遭别离之后,我倒是琢磨了许多...”
“此前还当你觉得我聪慧,便生情谊,待将那些花花肠子捋得顺了,才终明了,你是吃定我又蠢又念着你的好,一而再再而三朝你挖好的坑里跳。”说着,骆美宁朝他挪了两步,倾身仰头贴上尹淼的鼻尖,“是么?”
吐息交缠,双影交叠。
尹淼揣摩着她的神情,良久,竟挤出一句,“我若往前半步,你可会怨我?”
骆美宁不答,好似弓紧的腰身有些疲惫,只是朝他肩上攀了攀。
“骆妹妹有令在先,现下可求个应允话儿?”
“哼。”她勾了勾唇角,吁出口温香之气,“你我可非夫妻,不存在什么床头打架床尾和的道理...”
半晌,又抬手抚上他上下浮动的喉结,“私相授受,若无了情谊,自该一拍两散。”
尹淼轻喘了声,“饶了我吧,好妹妹。”
“为何饶你?”骆美宁虽似在嗔怪,却靠上了他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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