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归那段时间状态很不好,原本能透过一张照片看出的青春,在那个冬天殆尽。他上课睡觉、玩牌,也不写作业,无所事事地发呆。
很像贺语宙,但比贺语宙乖多了。
万子星知道那时他父母离婚,于归判给母亲,母亲不得不打两份工来维持家用。
“那天于归上课开小差,魏老师请他家长过来,我当时在楼道背课文,我看见……他妈妈跟老师交流完,打了他一巴掌。”
那巴掌响亮而彻底地把一切推向绝路,如果早知后来的结局,那位母亲势必会撤回手,在一切发生前挽回。
“于归挨了没说话,捂着脸,我想过去安慰他,但是——”
那一幕是万子星不忍回顾的。
其他三人默然明白。
年轻的生命决绝地、毫不留恋地一跃而下,让最好的朋友反应不及,俯首向下时只看到一具不会动的身体和积聚成池塘的鲜血。
万子星眼中,所有色彩迅速衰退,只留下星体炸灭后的残絮。
“然后我休学了,再回到校园是初三,升学压力大,班主任换了男老师,那件事就没有人提了。”
詹月叹了口气,“这件事当时上新闻,我看到一些后续。”
“家里人怕刺激我,没对我说过后续。”
贺语宙突然问:“你要不要抓手?”
万子星当着同组人不好意思,解释也麻烦,抓起了自己的玩具狗笔袋。贺语宙不大高兴地别开脸。
詹月简短地说:“那个妈妈不堪丧子之痛和网络暴力,自杀了。”
卜彗年说:“那么事情就清楚了,最后那个父亲到学校打赔偿款,吃人血馒头,跟老师起冲突,导致那位年轻老师前途尽毁,而他依然是体面的包工头。”
万子星把玩具狗捏变了形,手指骨骼嶙峋地突起,“可他居然跟魏老师说'杀人凶手'四个字,他怎么有脸说的?”
“无耻之尤!”
“丧心病狂!”
“怎么没人网络暴力他啊?”贺语宙感慨,人贱到天都不收。
卜彗年答:“大概实施网络暴力的都是他这类人。”
躲在后面制造苦难,做别人命运悲剧的推手,再出来撷取果实。万子星和贺语宙有个同款爹,有感于心,所以放学后又去了烧烤店遣怀。
陈熙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前一天晚上刚吃过烧烤、签过协议的两人板着面孔再次出现,不得不让人怀疑这协议是不是刚生效一天就过不下去了。
店里顾客多,陈熙还没招到人手,忙得脚踩风火轮。万子星起来帮她招待几桌,终于让女老板得闲一会儿。
“陈姐,你怎么选的男朋友?”
“喏,开始觉得他风度翩翩,很有魅力,后来试着约会了几次,发现他挺疼我,有细致温柔的一面,我就喜欢了。”
贺语宙玩笑一声,挑眉问:“你信这是他真实样子?”
“为什么不信?”陈熙一下一下拍打自己的腿,“他很坦诚。”
“人是会装的。”贺语宙说。
“人也是会变的。”万子星说。
“你们俩是怎么了?小小年纪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陈熙一头雾水地问。
晚风拂醉,泠泠。
万子星告别前抬头看贺语宙,不禁问:“人渣为什么那么有魅力?”
贺语宙浓眉颦蹙,“你问我是什么意思?”
“这没别人,我总不能拦住一个陌生人问。”万子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抬头时路灯光拓在他美好的轮廓上,“我明天去看魏老师,放学不跟你一起走。”
说是一起走,两人也就顺100米的路,但出入成双的次数多了,给人一种他们总在一起的感觉,已经有别班的女生开始乱嗑cp了。
贺语宙无所谓地说:“那我跟你走,给我带份草莓。”
万子星点点头,又看着地面踩贺语宙的影子,“草莓不应季,都是催熟的,营养价值低。你要不要换一个?菠萝还行。”
“这个天吃菠萝太冷。”贺语宙很矜贵地说。
“那你昨天中午还吃雪糕!”
“什么是现在应季的水果?”贺语宙也不甘示弱地踩他影子。
“砂糖橘,甘蔗,香蕉,车厘子。”
“没一个我爱吃的。”
万子星抬头眨巴眼,“橘子车厘子你不爱吃?”
这些基本是受众为全民的水果。
“甘蔗就更不可能了?”
“费牙。”贺语宙如实说,“算了,我去凑热闹的,不用带。”
万子星想了想,“你吃过芭乐吗?”
贺语宙一片纯白的表情显示真被万子星问住了。
“芭乐应季,我带给你尝尝。”万子星挥了挥手,“走了啊。”
贺语宙忽然开口,又留下他几分钟,“你喜欢吃什么?”
万子星顿了顿,“都差不多。”
贺语宙讨厌这种没原则的答案,并立志回去写在《好朋友的自我修养》一书中。
第二日万子星通过微信问到了魏颖的病房,提着一兜橘子,并把另一兜香蕉的提手放在贺语宙手上,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病房。
魏颖情绪稳定了一些,但却埋着头不愿意说话,她的家人只能送走两位少年,感谢他们还没忘记老师。
病房门口,万子星问两位老迈的父母:“请问您有当年的新闻报道吗?”
两位老人苦涩地否定了,“网络上传得铺天盖地,现实中并没有主流媒体报道这件事。”
万子星带着遗憾出门,跟贺语宙坐在一家麻辣烫里。
贺语宙问:“你拿报道是想怎么样?”
万子星往自己那盆无油无盐不麻不辣的素菜里搅了搅,“我觉得应该为魏老师和于归母子做点什么。”
贺语宙比了个手刀,“这不是你能左右的事。”
万子星不说话,碰到反对意见就把人冻着的习惯又冒出尖来,防御自己。
“想想你的田径锦标赛,想想你的期末考,你没闲工夫操心。”
万子星吃一块豆腐,贺语宙吃一块小香肠;万子星夹一块白菜,贺语宙夹一块脆骨肉。不一会儿,万子星为抵制邪恶诱惑,将脸侧到一边。
贺语宙看得出,他那也是反对的意思。
万子星那一身正气的责任感,迫使他在不公正的事上挺身而出,贺语宙嫌他麻烦,却也知道反对无效,他又不能把万子星关起来。
话说回来,要是能把他关起来就好了。
贺语宙刚一摸到心里这块黑礁就责怪自己,学闹的人设还是比变态好点,幸亏心声是无法听见的。
万子星吃完他那碗清汤寡水的“烫”,把芭乐拿出来,找服务生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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