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电话后,明岚舒的心理压力减轻几分。尽管几乎每天仍有年轻漂亮的女演员来剧组试镜,就在明岚舒的眼皮底下。
她能做的也只有更加勤奋地训练,以及等待打消陈楚顾虑的机会。
一日马术课结束,明岚舒将自己的坐骑牵回马厩。走到门口,忽听一声嘶鸣,蹿出一匹高头大马。饲养员追在后面喊:“快拦下!快拦下!”
那匹马前几日才送来,还未完全驯服。此刻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疾蹄狂奔,蹄声震耳欲聋,几乎踏碎地皮。
驯马师骑马追在后面不停地吹哨,企图用声音吸引惊马的注意。但那惊马充耳不闻,只知道横冲直撞。
马场上惊呼声一片,逃的逃,躲的躲。混乱中有人摔倒,来不及爬起来,惊马就冲到了面前。这匹成年公马少说也有几百斤,一蹄子踩到身上,不死也是重伤。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斜刺里冲出一道人影,闪到惊马身前,趁它跃起时猛地一把拽住了缰绳。
大家定睛一看,挡在人和马中间的纤弱身影竟是明岚舒。
那匹马忽被牵制更是愤怒,脖颈乱甩,前蹄在空中乱踢,要将拉住它的人甩飞出去。明岚舒咬牙硬撑,双手把缰绳在手掌上绕了几圈紧紧缠住,回头大喊:“快救人!”
众人醒过神来,手忙脚乱把倒地的人扯了起来。驯马师也赶了上来,抛出套马索套住惊马的头,几人用力扯住绳子终于将它彻底制服。
马场动静太大惊动了不少人,陈楚也匆忙赶来。适才惊魂的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临危不怯奋身上前,难能可贵。身手迅敏头脑冷静,实属不易。
更让他心有触动的是,遭遇这一场惊险之后,纵然手掌被勒得皮开肉绽,但明岚舒神情平静,待医务人员简单包扎就默默离开了。
第二天中午,陈楚让人给明岚舒送去了《天净沙》的剧本。
明岚舒接过剧本,知道自己总算得到了这个角色。那日被许绍恒点拨后,她想起陈楚曾说她长相文弱与角色不贴。也许这就是陈楚一直顾虑的点,幸好她抓住了机会。
《天净沙》讲了一个江湖恩怨故事。幼年丧父的阿静被训练成身怀绝技的杀手,十八岁那年踏上复仇之路。在追查真凶的过程中,她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或居庙堂之高,或处江湖之远,但每个人都似有苦衷。真相抽丝剥茧,阿静也在爱恨情仇中越来越迷茫。
阿静这个角色外表冷酷、沉默寡言,内心却极其复杂。明岚舒拿到的台词很少,陈楚要求她透过眼神和肢体去演绎。除开原有的训练,开机前又增加了剧本围读,写人物小传,明岚舒一点也不敢松懈。
半个月后电影正式开机,剧组转场到湖北。助理田小田也过来跟组,明岚舒才感觉轻松了一些。
陈楚这人看起来温文尔雅,但在工作时是出了名的严格。几百号人的片场井然有序,工作人员各司其职,没人敢嬉笑打闹。
明岚舒在片场见到了演她母亲的影后倪影和演她对手的影帝齐经纬。开机的头几天,没有明岚舒的戏份,她就待在片场看其他人演戏。影帝影后精湛的演技令明岚舒折服,也让导演感动。每场拍摄结束,陈楚都会对倪影和齐经纬大加赞赏。
开机后的一周,终于轮到拍摄明岚舒的第一场戏。
少女阿静迎着初升的朝阳,从江岸的晨雾中打马经过一大片芦苇荡,从这里踏入江湖。虽然只是剧本上一句话的场景,陈楚却非常重视,等了两天执意要等到理想的光影。
明岚舒三点钟起床化妆,五点到片场等候。陈楚要求感情饱满,摄影师说必须进入焦点位置。
日出和晨雾的时间很短暂,过去了就拍不了,一定要演好,演不好就只能拖到第二天再拍,而明天是否好天气难说。明岚舒看了一眼候在片场的替身,翻身上马。
陈楚一直盯着监视器。
晨光灰蒙,平野低阔,轻纱般的薄雾从宁静的湖面升起,远处群山的轮廓隐在烟中雾里。远处有少女策马而来,风乱髫发。她望一眼前方,目光内收,将所有情绪掩入黑瞳。
陈楚拿起手里的对讲机:“好,这条过了。”
收工的时候陈楚走了过来,让明岚舒好好准备下一场戏。但没有任何鼓励。
这种态度让明岚舒心里特别没有底,她很怕陈楚。
这位儒雅的宗师会在片场给她讲戏,教她怎么处理表演节奏,但从来不在戏外跟她多说一句话。
这种无声无息的严格,如同身心的炼狱一般。明岚舒终于忍不住,在一次拍摄结束后找到陈楚。她很紧张,憋了半天,最后期期艾艾地问:“您是不是对我很不满意?”
陈楚听完,看到她直直的眼神,就像小孩子迫切希望得到表扬。他收敛了严肃的表情,和颜悦色道:“你很努力,希望你继续用心演好这个角色。”
这场谈话过后,明岚舒更加失望。陈楚没有说不满意,但也没有说她好。而在之后的拍摄中,他仍然没有给明岚舒想要的赞赏或鼓励。
二十出头的姑娘,情绪纤细敏感。心里头的那股劲儿,混杂着执拗的好胜心和对表演的清醒。
八月中旬剧组转场浙江安吉,拍一场围攻的重头戏。阿静追踪形迹可疑的人进了竹林,遭到几大门派高手的伏击围攻。
大部分导演拍动作戏,是用短碎的镜头串接成完整动作。这是因为演员毕竟不是专业武行,武打功底有限,难以执行复杂的打斗动作,只能以单一动作慢慢串接起来。但陈楚有自己的构思,他对动作片里已经玩烂了的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他把明岚舒叫到面前,一指现场的机位:“这是阿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必须为自己拼一条生路出来。这场戏我们一镜到底,动作要连贯做下来,情绪也要连贯。”
正值盛夏,酷暑当头。明岚舒戴着头套,穿得里三层外三层,服装师本来给她准备了小坎肩,里面装着小袋冻好的冰条。但不到十分钟冰条就化成了水,索性不穿了。
这场戏不好演,明岚舒双手要抡刀,脸上要控制住表情,还要同三十几个人同时套招对打。
“再来,眼神飘了。”
“再来,劲道拿出来,刀刀见血,拳拳到肉。”
“停!收着表情演,不要有表情。”
“再来一条,表情又过了。”
补妆的间隙,明岚舒接过田小田递来的一管藿香。一根小小的吸管,几次都没能插进玻璃瓶里。
田小田拿出小风扇对着明岚舒猛吹,担忧地问:“明明,要不咱跟导演说说,休息会儿?”
“不用。”明岚舒一咬牙,吸管终于插了进去。
明岚舒第五次握紧手中的刀把。头顶的日光亮得发白,几乎令人晕眩。
“碰”一声,明岚舒还没看清面前飞过的是什么东西,就跪倒在地上。她还沉浸在阿静的情绪里没出来,直到周围的工作人员一拥而上,她往脸上一摸,摸到了一手血。
地上掉了跟铁棍,跟她对打的武替吓得脸都白了。
“送医院,快送医院!”剧组里喊声此起彼伏。
“明明,要不要紧?头晕不晕?”田小田焦急地扑了过来。
明岚舒撑着手里的刀,缓缓站起身:“我没事,头也不晕,不用去医院。”
平时温温柔柔的人犯倔起来,谁的话都不听。陈楚只能让剧组的医生先帮她简单处理了伤口。
等拍摄结束才去医院缝针。额角的伤口有3厘米长,肉已经翻出来了,田小田吓得捂着眼睛不敢看。明岚舒反倒惨白着一张脸笑了笑,安慰她说医生说了不会留疤。
缝完针也没有要求休息,第二天又出现在片场。哪有资格叫苦叫累,不光是阿静,明岚舒也要为自己拼一条生路出来。
不过这件事之后,陈楚倒是在戏外多跟明岚舒说了几句话。陈楚跟她讲脸是演员吃饭的家伙,要懂得保护自己。
慢慢的,明岚舒在这炼狱般的身心体验里,琢磨出了一些门道。会去主动思考为什么这场戏导演要这样处理,会让形象浮在脑海里。
她还有自己的窍门。她知道陈楚最近在戒烟,所以每次拍完一个镜头后,就看看陈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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