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让站着没动：“我带回去，做什么？”
九方仪想了会道：“煲汤？”
那还不如吃辟谷丹。
她往后退了两步，怀疑道：“师兄，其实你是因为根本钓不到鱼，才把它放进去的吧。”
此言一出，九方仪提着木桶的手一顿，他挑眉笑道：“师妹不信，大可在此候着，湖内的鱼皆有灵性，寻常垂竿是钓不上的。”
这话竟说得有几分可信。
湖水清澈见底，底部水草摇曳，许多灵鱼穿梭其中，仿佛伸手就能触碰。
“当真？”江知让坐在岸边，随手搅弄着湖水，“那我倒要看看，能不能钓上鱼。”
九方仪也跟着坐下，信誓旦旦道：“放心，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有鱼进来。”
说着他连鳖带桶一起丢进湖中，月光下二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时间一点点过去，江知让搓着掌心，低声询问：“还没上来吗？”
木桶中空空如也，九方仪用灵力将木桶推得更远些，淡定道：“快了。”
夜色愈发深，江知让打了个呵欠，嘀咕道：“师兄，你肯定是在骗我。”
九方仪双指并拢朝空中比划一下，半截竹子从上方掉落，尖端处的截面整齐利落。
再回头时，她已经倚着竹子睡着了，呼吸声轻柔平缓。
九方仪将外袍盖在她身上，百无聊赖地把玩手中的长竹。
小师妹单纯率真。
好像说什么她都信。
因此在看见陆怀安后，他第一时间就跟了上去，小师妹刚来不认识，但他不会忘记那张脸。
陆怀安此人花名在外，靠他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的脸到处蹭吃蹭喝，喜欢在不同宗门找艳遇，最爱诱骗的姑娘有三种。
右州城妖娆奔放的魔族邪修。
上仙门中埋头苦修的高冷冰山。
以及逍遥宗出手阔绰的富家千金。
明光大陆十二州，每州都出现过他的身影，可以说为了美人翻山越岭，不辞万里。
当然，路钱也是从别人那骗的。
许是被人追杀的次数太多，陆怀安的行踪可谓是神出鬼没，逍遥宗里连布几个阵法，依旧防不住他，每次都被他轻易避开。
一是他跑得实在太快。
二是宗内有相好替他遮掩。
如今他的主意打到师妹头上，九方仪自然不能坐视不理，悄悄在后面跟了一路，几次想出手都没找到机会。
直到小师妹将人揍得眼冒金星。
他藏在树后，倏地笑了。
原来她要的不是庇护。
而是善后。
湖面泛起波澜，回过神来，转腕将长竹掷了出去，水面瞬间激起浪花。
长竹尖部贯穿鱼身，很快便浮在水面，鱼鳞在月色的映照下泛着银白的微光。
木桶缓缓靠近灵鱼，捞到鱼后又飘回岸边，九方仪简单施了个生火咒，开始清理灵鱼。
想起很久之前，他趴在后院的池边喂鱼，望着池中摆尾嬉戏的锦鲤，觉得很是稀奇。
毕竟在四四方方的庭院中，很少有活物能够进入。
他伸手想去碰池中的锦鲤，却被人狠狠拽住手腕，接着他被幽禁在狭小的暗室里。
“别为无用的东西分心，若是被人看见了，传出去叫人笑话。”父亲愤怒道。
他低下头，语气平静：“可是父亲，没有人见过我。”
“啪——”
脸上火辣辣地疼，他的父亲勃然大怒，正满眼失望地看着他：“好啊，还敢顶嘴，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错。”
戒尺一下下落在手背，他也无力去反抗，只能默默受着，直到整个人都麻木。
当时也会委屈吧。
他有些记不清了。
他的世界空无一物。
只剩下自己。
后来的池塘中再也没有鱼。
他日复一日地听着父亲训斥。
多年过去，他已经忘记那人当时的神情，只记得一双被打到红肿的手。
…
江知让是被饿醒的。
浓郁的焦香钻入鼻腔，混合着鲜美的鱼肉气息，勾得她悠悠转醒。
燃烧的篝火照在九方仪轮廓分明的脸上，感受她的视线，九方仪抬眸瞥她一眼，漫不经心道：“醒了？喊好几声了，你都没听到。”
江知让叠好外袍还给他，顺势凑了过去，只见木桶中多了几只游动的小鱼：“真能捞到鱼啊。”
九方仪面不改色：“那是自然。”
滋滋作响的油脂滴在火上，冒起丝缕青烟，九方仪将手里的树枝翻了个面，递给她一条金黄酥脆的烤鱼。
鼻尖萦绕着鲜嫩的鱼香，江知让咽下口水，接过道谢：“多谢师兄。”
湖边条件有限，烤鱼基本没撒调料，唇齿间的鱼肉多汁柔嫩，保留灵鱼本身的鲜味，虽有些清淡，但并无腥气。
江知让喜极而泣。
终于不是辟谷丹的味道了！
于是九方仪烤一条，她啃一条，没多久木桶便空了。
最后一只鱼递出去时，九方仪懒懒掀眼：“听许明昭说，你身上没有多的灵石？”
闻言江知让噎了下，心想许明昭怎么什么话都说，她梗了梗脖子道：“也不是一点都没有……”
他轻笑，指着她腰间的名牌道：“牌上的云纹是青云峰的标识，只要在采买后露出腰牌，店家就会把账记在师尊名下。”
“同样，门内若有弟子吃不上饭的，也可将账记在长老名下。”他接着道，“前提是，家中确实有困难的。”
原来名牌还能赊账。
江知让眸光微亮：“都让师尊还，会不会…不太好啊？”
九方仪熄灭火苗，整理散落的树枝：“你就算是饕餮转世，青云峰都养得起。”
从天而降的幸福砸得她头晕目眩，抱上大腿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她心满意足地咬了口烤鱼。
有钱有闲，还没有压力。
日子不要太安逸。
…
在湖边坐了大半宿的结果就是——
早上根本起不来。
江知让在上课和睡觉两个选择中摇摆不定，最终还是困意占据上风。
睡到日上三竿后，她在林间晒着太阳，心想还是翘课舒服啊。
于是她接连翘了大半个月。
期间许明昭来过几次，看她过得如此悠闲，索性跟着她一起翘课。
到底是年岁小没经过吓，许明昭皱着小脸忧虑道：“如果我们几个都不去的话，会不会挨长老骂啊？”
江知让蹙眉沉思许久，随后理直气壮地回了句：“管他的。”
她和许明昭好歹还会偶尔去几次，裴生山那家伙就第一日去了书院，之后便再没出现过，也没见几位长老把他怎么样。
许明昭“噗嗤”笑出声，她不去上课，也不回合德峰，就缠着师姐给她梳辫子。
宛如绸缎的长发顺滑地落在肩后，江知让手中的动作轻柔娴熟，小巧的檀木梳顺着青丝缓缓往下。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对许明昭的防备也卸下不少，说到底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她做不到恶语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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