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玉池眼底蕴着的期待彻底落了空。
心中好似无故被人剜上一刀。
只那一瞬间的事,心里头积攒的所有喜怒与爱恨都被光明正大地暴露在白日里。好似枝头的雪蓦然见了点日光,瞬间便融作彻骨的冰冷,逐渐弥散于心底,将整颗心都冷却了。
直至昨夜,他仍侥幸地以为,若他放过崔善善,让她活下来,这般梦幻的感觉便会留得久些。
他甚至还试过设想他跟崔善善的以后。
如今,蔺玉池方知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仅仅是假的,甚至从未存在过。
崔善善再次将他戏耍了一通。
少年深吸了一口气,他恨恨地想,没有以后了。
他与崔善善不可能再有以后了。
在亲眼见过昭奚腰间的香囊之前,他从未这般难受过。
旧时,为了获得双亲零星半点的认可,他残杀手足。如今来到了昆吾山,又变成迫害同门。
就连当他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绝路时,他都未曾这样难受过,难受得想双手发颤,几欲作呕。
不想再装下去了……
少年黑沉的眼底逐渐漫上几分杀意,心底滔天的呼之欲出的憎恨也将他的眼眶也染上一圈淡红。
他憎恨这世间所有凡人,想将这些凡人统统拉入炼狱,施加诸般极刑,而崔善善首当其冲。
少年的杀心第一次没藏住,以至于诸葛明的脸色也变得微微发白。
他还是头一回见他的脸色忽然变得这般骇人:“蔺兄,你、你还好么?”
蔺玉池微怔,而后缓缓偏过脸,对着他淡笑道:“我无事。”
分明笑着,眼底的笑意却令人胆颤,令人不寒而栗。
诸葛明额上发了一层细汗,他局促地与蔺玉池客套了两句便寻了借口与他拜别,余下蔺玉池独自站在神主殿。
鼻尖持续传来的异香,愈发勾动少年心底的杀欲。
他冷冷地睨着周遭说笑的弟子,袖底下的双手忍不住紧攥成拳,呼吸也因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而微微发颤。
他暂时留在了神主殿,接了数十个任务,直等到暮色昏沉,神主殿大部分弟子已经散去,他看见昭奚也抱着收获的木牌往外走。
蔺玉池踱步在她身后。
才走到门口,昭奚便转过头,直面他那副阴沉面色。
来者不善。
昭奚心中微微有些忐忑:“不知蔺道友拦下我所为何事?”
“你分明清楚得很。”他说。
少年抬步逼近,步履轻缓得当,无声无息。
他那一对墨黑的眸中蕴着无边寒意,眼光紧紧地攫住她,好似围剿猎物时的前兆。
昭奚下意识退后半步,蔺玉池见状,唇边更是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他毫不掩饰话语中所携带的恶意:“我知道你意欲为何,更知道你如今在试探哪些人,先前就想直接杀了你,但是可惜了,如今再看来……”
他毫不犹豫地将方才便解下来的香囊丢到她眼前。
“用这般牙酸的手段,杀了都嫌倒胃口。”
昭奚望着他,眼神一点点变得不可置信,又惊又疑。
“莫让我再看见第二次,日后也莫再接近崔善善。”
昭奚蹲下身子,才想捡起,荷包却无端燃起一阵黑色的火,一瞬间灼痛了她的指尖。
她迅速收回手,可无奈那阵剧痛已经由指尖的脉络蔓延至掌心,再至手腕,经络也变得淤紫,肿涨得几乎是先前的两倍大。
她霎时跌坐在地,冷汗浸了满背。
—
此时此刻,正崔善善坐在自己的居室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今晨,她从自己的榻间醒来,却发现仙螺上铺天盖地都是蔺玉池与昭奚在神主殿中相遇的留影。
崔善善心中猛然一跳,待她点开一看,清楚地瞧见两个人腰间所佩的东西后,这才发现自己昨夜好似闯祸了。
她顿时变得有些欲哭无泪,她也没想昭奚这般直白呀!
崔善善急得咽了口唾沫,不,比起昭奚的直白,令她意更想不到的是,蔺玉池竟然主动将那荷包佩上了!
这下好了,单凭一己之力便闹出这么大的乌龙,崔善善两眼一黑,只觉得天都塌了。
这回,莫说大气都不敢喘,她连门都不敢再出。
崔善善心中不断思索着补救的措施。
她猛地从床上跳起,焦急地翻着自己先前从凡间捎过来的首饰,翻了半日,也只翻到一根寒酸至极的银钗!
她没有别的好东西了。
一想到蔺玉池回来之后会如何折磨她,崔善善霎时失去了全身的气力,心如死灰地跌坐在地上。
分明才和好没几日,只因她一时的酒后失言,瞬间便前功尽弃了。
崔善善悔恨地捂着心口,懊悔地决定,她此生都不要再沾一丁点酒了!
想不出补救的办法,崔善善焦急地在居室内渡步。
忽然,她蓦然瞥见了有什么东西,静静安置在角落里。
她转眼看去,竟是那杆招魂幡!
崔善善顿时好似想起了什么似的,推开居室的门,直奔昆吾仙坊。
仙坊是弟子之间买卖交换物品的地方,这是她半个月前才知道的事情。
崔善善马不停蹄来到仙坊门口,换了半块嵌着蛟珠的金丝花雕银,又用最后的灵钱买了两把刻刀,途中想起蔺玉池道学服上被他自己补过好几次的地方,又用它换了一对百年鳌皮护肘。
她急匆匆回到居室,将那块宝贵的花雕银仔细洗了擦干,燃上了一盏灯,用刻刀,在灯下刻了起来。
先前阿爹是铁匠,她上不了学堂,得了空便蹲在一旁看他制作铁器银器,看得多了,便懂了一些雕刻手法。
崔善善想,既然蔺玉池出任务九死一生,她便给他雕一块长命锁。
既然太祝笔用起来伤肘,那她再送他一副护肘。
崔善善跟蔺玉池相处了一段时日,虽说此人有些小心眼还记仇,但从这几个月陪她上道法课的举动来看,其实这个人是有些嘴硬心软的。
这些全都是她的真心实意,总归能让他消一点气的。
一想到这是自己头一次辜负了别人的心意,她的心中更是无比愧疚。
她焦虑地坐在窗前左等右盼,手上的刻刀锋利,也不甚合手,好几次都滑出来,蹭到脆弱的手掌。
崔善善一口气刻到半夜,手上都是刻刀剐蹭的细小伤口。
可她哪里来得及包扎,急忙撕了案上的几张白宣垫在掌心与虎口,继续艰难地刻着那上好的银块。
她等了一夜,蔺玉池没回来。
手中的银器已经初具雏形,背面也多了几道生涩的花纹,崔善善心中一喜,不眠不休地又从早上刻到入夜。
那银器的表面恰恰镶有一颗蛟珠,崔善善便在旁边刻了两条长龙将其衔住,背面也有莲花、海棠等纹样相衬。
她最后还刻了几个小字,代表这是给蔺玉池的。
待一切都完善好,她的手已经酸软得举都举不起来,垂在身侧仍不住地颤抖,掌心的创口失去了白宣纸的包裹,滴滴答答地流着血。
崔善善休息了片刻,来到院中等天明。
第二日,蔺玉池仍没有归来。
第三日夜里,崔善善终于等到了蔺玉池。
见到蔺玉池回到小院,她赶忙起身迎了上去。
少年冰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他仍是那般乌眉淡目,语气却变得比先前淡了许多:“让开。”
崔善善想拉他的腕子,毫无意外地被他扭开。
她垂眼望着自己被甩开的手,难过地说:“师兄,我不是故意的。”
少年抿抿唇,却似乎什么话都不想说,正要绕开她而行,崔善善又将什么东西放在了他的掌心。
少年眼中闪过一瞬的错愕,紧接着,她趁机开口,的语气中携着三分雀跃:“师兄,我知你平时出任务九死一生,这两日我特意去了仙坊,给你买了块花雕银,刻了一个长命——”
然而还没等她说完,蔺玉池便看也不看,随手便将东西往身后一抛。
他丢出去的力气很大,似乎生怕沾上什么晦气。
她亲手做了两天两夜的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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