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沛这一觉睡得久。
昏昏沉沉的,他感觉自己脚踝上的锁链被摘掉,动作很轻,像是怕把他吵醒。
我是病了么?
雪沛拿手背贴自己的脸,热,摸着烫手。
但他很久没发过烧了,所以这会儿也不太确定,就放下这个念头,由着自己往被窝里缩,不肯起床。
睡了几天的枯草堆,躺在这么温暖的被褥里,只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溪边,在柔软的草丛里酣眠。
偏偏有人打扰。
脸颊上痒酥酥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在挠,雪沛昏头了,只当是飞蛾在闹他,抬手打过去:“走开。”
月白色的纱幔微微晃动。
一位古稀之年的太医收回手,结结巴巴地开口:“回禀陛下,此人并未敷粉,身上也没有香料的痕迹。”
话已说完,陛下却没有任何反应。
太医绝望地吞咽了下,硬着头皮继续。
“只是正在发烧,所以需要服用汤药,同时饮食清淡,多加休息。”
萧安礼语气淡淡:“退下吧。”
旁边捧着药碗的宫人上前,小心地扶起雪沛的肩膀,试图喂药,可对方完全不配合,眼睛和嘴都闭得紧紧的,一点儿都不肯咽下。
萧安礼看了一眼:“直接灌。”
得到首肯后,伺候着的几位宫人才配合起来,捏着雪沛的下巴,强硬地把碗沿塞入口中,将温热的汤药尽数灌下。
“咳、咳咳!”
雪沛呛得厉害,胸前和床褥都沾染了大片的药渍,整张脸都皱巴成一团。
好苦!
“醒了?”
浑浊的思绪逐渐清晰,雪沛一愣,抬头对上了一双冰冷而美丽的眼睛。
后颈处的疼痛突兀传来,他呼吸一滞,扫视一圈,发现自己身处寝殿,周围空空荡荡,只有精致华美的装饰,连半个人影都不见。
除了眼前这个满身寒气的男人。
萧安礼微微俯身,凑近过来,凝神看着那张因为高烧,而酡红的脸颊。
很好,药味盖住了那莫名的香。
雪沛猛然抓住被子,张了张口:“你……”
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紧张,萧安礼难得微笑了下:“别怕。”
事情已经查清,和那王姓侍卫的口供对上了。
雪沛的确是他的故交,无父无母,在乡野间长大,特来投奔自己的亲属,可能哪里机缘巧合之下,自己出手帮助对方——曾经萧安礼微服出巡,也见识过不少民间冷暖,这等无甚背景,又长相出众的少年,自然容易被欺负。
所以就铭记在心,要进宫报答。
只是到底年轻,没经历过事,居然为圣颜所惊艳,看得太过入迷,失了分寸。
罢了。
萧安礼思索片刻,还是原谅了他。
甚至打算赐点金银,再打发出宫。
“毕竟他心悦于我,”萧安礼垂着眼睫,古井无波道,“总不好再责罚。”
当时的丁佳在旁边站着,没敢吭声。
按照陛下的意思,此事不宜声张,所以就没有把那王姓侍卫带走问话,只是私下探查,的确从对方小儿口中,听到了报恩的字眼。
这就对上了!
“那,主子打算怎么办?”
“赶走就是,”萧安礼不甚在意,“年少气盛,总会有些迷了心窍的时候。”
因此这会儿,看着一时意乱情迷,以至于被投入狱中的雪沛,萧安礼难得柔和。
“你既要报恩,为何不一早就告诉朕?”
雪沛愣了下,不自觉地仰起脸:“你知道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呀?”
距离骤然变得近了些,能清晰地看到那张潮红的脸颊,因为高烧而微张的嘴,有些干燥,但睫毛却那么湿,眼里像是蒙了层很润的水,仿佛泛光的夜间小溪。
萧安礼稍微往后退了下。
本能告知自己,在面对一个穷苦出身,又心悦自己的莽撞人时,应该温和,最起码也该笑一下,可他实在不擅长这等事情,还没反应过来,就冷着脸训斥:“放肆!你在质问朕?”
雪沛一声不吭,又给头低下了。
萧安礼心中隐隐后悔,扯了下僵硬的嘴角。
他打好主意了,虽说这少年看似没有坏心,但仍有敷粉和熏香的嫌疑,等明日身子好转,就给人送出宫中……最后这点时间,就发点善心好了。
护国寺的那帮老头不是说了,陛下要慈悲为怀。
于是,萧安礼努力做出个温和的笑:“罢了,你这会儿……可好些了?”
雪沛低低地“嗯”了一声。
萧安礼沉默片刻,纡尊降贵地在床边坐下:“朕知道你心意,但不可太过执念了。”
雪沛又抬起头,很惊讶的样子:“哎,这个你也知道吗?”
哦,想起来了!
那会儿在浴桶里,他情急之下,的确把事情都给讲出来了,当时皇帝还说他一派胡言,这会怎么就信了?
以及,龙椅上的宝石的确是他的,凭什么说是执念!
乍然对视,萧安礼顿了下:“嗯。”
雪沛发着烧,脑子就浑浊,张口就问:“那你会打死我吗?”
“不会,”萧安礼皱着眉头,“朕不是那等无理之人。”
雪沛追问:“真的?”
他双手还紧紧抓着被褥,眼睛亮晶晶的:“真的不打死我,也不会再把我抓进大牢里吗?”
萧安礼沉吟了下:“嗯。”
可雪沛还是不放心。
他歪着脑袋想了会儿,觉得喉咙眼儿里都是滚烫的:“那你发誓。”
“君无戏言,”萧安礼有些想笑,“还能骗你不成?”
那可不一定,雪沛见过不少骗子的!看着忠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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