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仙女讶异地看着蔚德。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她美丽灵动的双眸在两人身上转动了一圈，若有所思。

面对海之仙女塞勒的质问，蔚德神态自若。

“——预言。”她说，“我从预言中见到了你的名字。”

塞勒认真端详着蔚德，她点头。“嗯……你没说谎，我能在你身上感受到一种特殊的力量。”

蔚德将塞勒的故事改编成一个预言告诉给她，提醒她尽量不要在这片海域戏水玩耍。

还未被变成海怪的塞勒对蔚德微笑道谢：“谢谢你，好心的女孩儿。”

蔚德拉着安纳离开了海滩，她边走边分析：“有了忠告，塞勒应该不会被下毒了……不过我们还是要跟着她以防万一。”

安纳却忽然反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

蔚德怔怔地回头看他。

“我总觉得有种危险的预感……但又不知道从何而来。”安纳抿唇说道，“从你刚才和塞勒搭话开始，我就很不安。”

蔚德抓抓脑袋，第一次用手掌握住了安纳的手。

“没事的，安纳。我们会回去的。”她安慰道。

安纳低头凝视着她握住的那只手，垂头闷声道：“……嗯。”

他顺从自己的心意，试探着轻轻回握住蔚德那只柔软的手。安纳的心脏怦怦直跳，分不清这股异样的心跳是因为害怕恐慌，还是因为羞怯腼腆。

在指尖触碰到她的手背时，安纳像是被蛰了一下似的，慌忙抬眼观察蔚德的表情，像是生怕她会反悔。

蔚德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远处的塞勒，像是陷入了一种不想被人打断的深思。

安纳缓缓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握住那只手，感受指尖传来的温热细腻的触感，就好像觉得悬在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稳稳落了地。

蔚德就在他身边，她不会离开。

安纳想。

*

接下来的日子里，蔚德再也没在这片海域见过塞勒。依照故事的逻辑，塞勒就不会被下毒诅咒变成怪物。

这算是目标完成了吗？蔚德思考。世界上不会再有海怪之母塞勒了，这么做是否就能从这片幻境里离开？

蔚德开口：“安纳，我们……”

海风中传来的一声熟悉的尖啸声打断了她的话语。

蔚德在刹那间变了脸色。

不可能！

那是分明是属于海怪塞勒的叫声……！

不用蔚德多说，安纳已经迅速跟上她一起跑向无尽之海。洁白的海滩被狂乱的海浪捶打，浅滩的海水依旧湛蓝，然而顺着巨大的嘶吼声向无尽之海的中心望去，那里隐约出现了一个朦胧的灰影。

以灰影为中心，海水犹如败落的花朵一样，在迅速衰退成沉重的灰色。

蔚德脸色惨白。“这里的海水……还是变成了无尽之海。”

怎么会这样？

哪怕塞勒躲开了这片水域，哪怕她没有遇到下诅咒的魔女，她仍旧变成了海怪之母！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蔚德拼命地转动脑筋，是塞勒没有相信她的劝告，偷偷瞒着她继续逗留在这片海域，还是说魔女用了其他办法在蔚德和安纳看不到的地方成功对塞勒下了诅咒？

可她没有在这片海滩上见到任何人，她只见到过塞勒！

蔚德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话来。

伴随着海怪之母的诞生，铁灰色的厚重云层遮住了天光，它沉甸甸地压向无尽之海，同水中的污染一起，将原本蔚蓝无垠的宝石染上沉重、冰冷而压抑的暗色。

海之仙女变成了海怪之母。

无尽之海被诅咒污染，自此不再接纳任何魔女。

眼前的画面被无尽的黑暗吞噬，海怪塞勒连同无尽之海一起消失。蔚德发现自己又一次回到了那个起点——塞勒的三个蛇头张牙舞爪地在她的视线里晃动。

这次的画面清晰了许多。蔚德不仅能看清那三双黄澄澄的竖瞳，要不是塞勒的蛇头在乱飞，她觉得自己都能停下来数清楚上面长着多少枚鳞片。

“——为什么？”

蔚德忽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能开口发声了。她仅仅呆住一秒，就立刻再次追问：“这是哪里？为什么塞勒还是变成了海怪之母？我到底要怎么出去？”

狂乱晃动的蛇头停下了。它们的嘴角像是扬起了诡异冰冷的笑容。

其中一颗笑得最为嚣张的蛇头张大嘴巴，露出嘴里衔着的金币。金币上雕刻着一个人像，长发美眸，看起来像是……海之仙女塞勒。

金币滴溜溜地转起来，蔚德只能勉强捕捉到破碎的图案。海之仙女的那一面，人像的长发从尾端开始逐渐变成海藻的模样，她漂亮的嘴唇也长出一点锋利的尖牙，耳后居然长出了一些鳞片，一直蔓延到脖颈。

这是……塞勒正从海之仙女异化成海怪之母的变异过程？

因为她最终没能阻止塞勒变成海怪？

蔚德吃惊地看着眼前旋转的金币。在塞勒变化的缝隙间，蔚德还能窥见另一面还有一个不同的人像。

那个人像留着短发，穿着朴素的粗麻上衣，下巴上有还未剃净的胡茬。

蔚德皱眉，忽然灵光一闪。

这该不会就是那个自始至终没有见过的水手？

然而蔚德的猜测才刚刚出现，一切就猝不及防地发生了变化。

张大嘴巴的蛇头忽然上下颌一用力，用尖锐的牙齿硬生生咬碎了那枚金币！

金色的碎片飞溅，剩余的被蛇头仰起脖子一伸直接吞了下去。蔚德听到了一个嘶哑的怪物声线在诡异地吐露人言。

“你失去了一样珍贵的事物。现在，你还有两次机会。”

失去了珍贵的事物？什么意思？

蔚德感到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恐惧，因为她失败了没能阻止塞勒变成海怪，她失去了一样珍贵的事物！？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蔚德大喊，“你想让我阻止你变成海怪，对不对？”

然而塞勒没有回答她。

蛇头依然在狂乱地舞动，黑暗忽然坠落压在蔚德的头顶，让她再次失去了意识。

*

阳光轻抚她的眼皮，海风吹拂她的碎发。在海浪反复洗刷沙滩的规律的流水声中，蔚德再一次醒来了。

她用手臂支起上半身，恍若隔世地打量身边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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