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以来,都是各取所需。”
这句反复在江耀脑子里盘旋,让留院的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他捱到深夜,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去找他的手机,在微信的通讯录里找“许静楠”。
尤未让他不要再管这件案子,但他不可能真正做到置之不理。
和许静楠的聊天界面一片空白,他记得上一次聊天好像是他们硕士毕业时。许静楠说叫了几个同学一起去爱尔兰玩,问他要不要同去。
他并没有回她任何话。那时尤未刚离开两个多月,他除了醉生梦死地买醉,没有心思理会其他的事。
他希望许静楠不要记他的仇。
在这倒霉的一天里,他唯一的祈求终于得到了满足。
许静楠接了他拨过去的语音电话:“喂,江耀?”
七年多没说过话,江耀也觉得有点尴尬,但为了丛千斐的案子,他硬着头皮和她问好:“喂,静楠,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样?”
许静楠也是明白他打电话的原因的:“江耀,我们老同学之间,不用这样。我知道你接了丛千斐的委托,你有什么想和我说?”
江耀只得直入正题:“静楠,我不知道你清不清楚情况,但就我的调查,丛千斐没有做过囚禁阮觅夏的事,这件事是她来设计丛千斐的——”
他还想细说,许静楠却打断他:“江耀,今天阮小姐和我坦白了,我也是才刚知道的。你不用担心,明天事情一定会有个交代的。”
会有交代?
江耀还想再问,却听到稚嫩的童音在那端呼唤许静楠:“妈妈,爸爸给我洗完澡啦,你来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江耀听见男孩的催促,也不好意思再拉着许静楠聊下去:“你儿子?”
“是啊,”许静楠无奈地笑笑,“都上幼儿园了,还是不省心。”
江耀真心恭贺道:“都不知道你结婚了,恭喜。”
“嗯,当时没办婚礼,嫌麻烦,我们是旅游结婚的,所以也没给你们发请柬。”许静楠听似坦然,但坦然中好像又有一丝不甘,“江耀,我不像你一样,是个死心塌地的人。我见好就收,及时止损,所以现在过得也不错。”
江耀蓦然失语。
“你应该还是一个人吧,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她吧?”许静楠如今总算知道了江耀一直等的人是谁,“你接这案子,也是为了她吧?”
许静楠的儿子又在那边催促她了。
江耀借此躲避许静楠的试探:“先去给你儿子讲故事吧,我们有空再叙。”
“好,有空再叙。”
挂了电话,江耀的心里却空落落的。
他自认是一个理智谨慎的人,但许静楠说得不错,他对尤未无法及时止损,所以才会到今时今日,一败涂地,被她的冷漠无情所打败。
***
江耀在医院一夜未眠,丛千斐的案子这块石头一直压在他心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等许静楠的消息等到下午,也没等到这件事有什么新进展。
他正准备再打个电话问许静楠,郑踌躇就给他发了个微信。
他点开,是一串链接。
点进链接,就自动跳转到直播平台上。
阮觅夏的脸出现在直播里,而背景就是他去过的画廊。记者的闪光灯不停闪烁,照亮她的面庞,也映射在了她亲手绘制的3D花园上。
“各位媒体朋友,各位艺术界的同仁,今天是我策划的展览‘朝花夕拾’的最后一天展览日。很感激各位赏光来这里,给我的作品一个机会,也给我的故事一个机会。”
“我在展览的出口写的那句话,我在创作纪录视频里的话,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我是为了我妹妹——薛心玫,才策划了这场展览。我六岁时,我亲生父母把我送养给我现在的父母,而我的养父母把我带去了加拿大,我从此便与她分离。”
“我一直在寻找她,直到去年,我在收养她的福利院才知道,我的妹妹早就已经死了。她死于2017年,因为有个富二代醉驾撞到了她,肇事逃逸,而她则一个人孤独地死在那个寒冷的夜晚。”
阮觅夏想要冷静地讲述,但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落:“对我来说,最残忍的是,和我妹妹一样,这个富二代同样也是15岁,在当时,完全负刑事责任年龄却是16岁。所以,他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他可以去创业,可以去谈恋爱,可以去做他任何想做的事。”
“我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果,我妹妹,还没有绽放就被他剥夺了生命,而他却有光明的前途和未来。所以在这场展览之外,我为他精心准备了一场复仇。我接近他、引诱他、设计他,造成了他囚禁我的假象,只为了亲手去送他去坐牢。”
在场的听众一片哗然,阮觅夏消化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我本来想要复仇到底,可有人点醒了我。我不想成为像丛千斐那样的人,也不想让我妹妹对我失望。所以,我选择在今天说出真相。对不起,各位曾经相信、支持过我的人。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而间接受到伤害的人。对不起,我的代理律师许律师,我对你也一开始隐瞒了真相。”
她深深鞠躬:“我会去警局自首,可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丛千斐。但我的余生,也不会再浪费在复仇上,我会尽我所能,去帮助那些像我妹妹一样的女孩。在这里,再次和大家说一声,对不起。”
一片沸腾中,她从容地从众人中走过,由等在门口的许静楠,带她去警局自首。
江耀看完了直播,久久无法平静,也陷入了迷惘与沉思。
***
由于阮觅夏的自首,侦查机关在调查后认为丛千斐一案不存在违法事实,很快出具了《撤销案件决定书》,看守所也立即释放了丛千斐。
丛千斐得到了自由,但是信誉却达到了低谷,比他被爆出非法拘禁案时更甚。虽然是阮觅夏设计了他,但舆论却大多站在阮觅夏这边。
同时,吃瓜群众们对“刑事责任年龄”这一话题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热议。
和刑事一部的资深律师们一起用餐时,郑踌躇边吃饭,边将微博上的评论读给大家听:
“《未成年人保护法》就是垃圾,丛千斐当年都15岁了,还不能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负责吗!我就觉得阮觅夏不该说出真相,就该送他去蹲大牢!”
“不是都下调最低刑事责任年龄到12岁了吗,就不能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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