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高悬,风刮过面庞泛起阵阵凉意,北恒并非四季如冬,传闻言过其实,仅仅盛夏似春,暑热未几。
恒王妃安排妥帖,处处周详,俞沅之沐浴更衣后站在廊下望空。
霍琅走近,从后将她抱了个满怀:“在想什么?”
俞沅之搭着他的手臂,微微侧过脸,轻声问道:“你觉得太后娘娘是主谋,同谋,还是迫于无奈的妥协,当日北城门,若非王御史及时带来懿旨,我们或许已被徐鄞万箭穿心。”
前朝后宫,太后丞相仿佛各自为政,却又桴鼓相应,但在此番变局中,两人背道而驰。
霍琅沉吟片刻,道:“当日殿前谢恩,太后应当了然酒中有毒,我必死无疑,给我留了个全尸恩典。”
俞沅之眼睫低垂:“太后娘娘……怀有恻隐之心。”
霍琅揉了揉她的后颈,温柔道:“不想了,早点睡,今晚不必等我。”
他与恒王阿威等人商讨别苑进兵,大抵通宵达旦。
俞沅之转身,双臂环绕男子精瘦腰间:“我不留在北恒。”
她抬眸一瞬,眼中仿佛藏着万年冰川下,两团决绝无畏,肆意跃动的火种。
俞沅之坚定道:“村中老先生教过我,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生死皆有命,不可做逃兵,身为女子,也可为公理为正义奋不顾身,只要阿娘余生平安,我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可我在乎。”霍琅低眸凝视她,哄道,“沅沅,我们约法一章,若我失手,离都城远远的,寻一处世外桃源,自在安乐。”
“那你呢?”她眉间微蹙,“若我遇险——”
霍琅轻掐她的脸颊,打断道:“没这个可能,往后我守着你寸步不离。”
俞沅之摇头:“如果呢?如果你留我在北恒,期间有何变故?”
霍琅神色肃穆,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上天入地,我陪你。”
她喉咙酸涩:“耍赖,凭什么你可以,我不行。”
霍琅低笑一声,下巴紧贴她的额间:“我不是个好人,不配,但我的沅沅值得这世间最美好的一切,我要时刻相护,矢志不渝。”
俞沅之仰起脸庞,长睫微颤,搭着他的脖颈,鼻尖轻蹭他的鼻尖,柔软唇瓣蕴着温热,一点一点贴合,彼此含「吮」,唇齿交缠。
细「喘」热气拂过润湿眼角,她缓慢睁开双眸,柔声道:“那我们都好好活着,一年四季,从早到晚,去山上看日出,到湖边等日落,郊外策马,廊下赏雪,相拥听雨,共枕而眠,看后院开花的腊梅,去西岭射箭泡温泉。”
霍琅揽紧她的腰,额头相抵:“一言为定。”
俞沅之相信他会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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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轻骑数百,卷甲衔枚自北恒南下。
丞相深谋远虑,丝毫未牵扯霍家声名,对外称霍琅确是越国公外室子,生母亦非细作,六皇子为始作俑者,意在争储图谋陷害,奈何霍琅身中剧毒,无力回天,潦草丧命于远郊,其新婚夫人殉情,一月后行追封仪礼,立衣冠冢。
皇后仅仅让佛塔沾毒,陛下吐血昏厥许是被人膳食下药,这招借刀杀人,可谓天衣无缝。
别苑看守严密,巡逻士兵两个时辰一轮换,皇上被关在麒麟阁,三皇子近身侍疾,乱首垢面,不解衣带。
霍琅命阿威等人调虎离山,假意盗行引开守卫,他暗中潜入麒麟阁。
烛影幽微,皇上面黄肌瘦,眼眸半阖,喉咙咕噜着痰液躺在榻上,三皇子端来碗米粥,小心翼翼扶其坐起倚靠软垫,跪在榻沿用银匙舀着米粥,渡到父亲唇间。
“父皇,儿臣尝过,可以喝。”
每一碗汤药,每一顿膳食,他都会先尝一口,以身试毒。
帝王枯枝般的手,颤抖地攥住男子手腕,眼瞳浑浊无光,艰难摇了摇头。
砰一声,殿外传来闷重声响,三皇子下意识挡在父亲身前,回头望见四名看守士兵均晕厥倒地,且被拽脚拖走,他吓得双腿发抖,但未曾逃离。
俞沅之躲在廊柱后旁观,霍琅解决了人,她拍拍胸脯舒气,轻步走出。
三皇子脸上血色尽褪,眼珠瞪圆,嗓音变了调:“霍……霍将军!”
他不是死了吗?
霍琅停顿须臾,平静道:“别怕,不是鬼。”
俞沅之飞快跑进殿内,三皇子瞧见她嘴唇哆嗦着翕动,肩膀拱起。
她拽住霍琅衣袖,温柔道:“我也不是鬼。”
三皇子眼圈晕红,一颤一颤地吸气。
俞沅之抿唇安抚:“三皇子万安,您先瞧瞧陛下如何,咱们再说话。”
男子忽地回神,立刻转头细细打量,确保他的父皇无恙。
相较儿子惊恐慌乱,老子则淡然许多,虽体虚孱弱却不糊涂,他眯眼盯着霍琅,思忖未语。
霍琅撩袍落座,负责善后的侍卫关严殿门。
皇上身子斜歪,摆手示意三皇子扶他坐稳。
霍琅开门见山:“长话短说,丞相狼子野心,欲弑君夺权,陛下与殿下住在这里注定会遇害,我可以救你们脱困,但需互相合作。”
皇上嗓音沙哑:“你……到底是谁。”
三皇子惊魂未定,手撑着桌角急促呼吸,闻声诧异望向老父。
霍琅沉默片刻,平静回道:“我是寨匪之后,您十八年前曾颁下旨意,剿杀叛军,灭我满门。”
皇上瞬间睁大双眼,身子前倾:“你是……寨女之子?”
殿内鸦雀无声,俞沅之与三皇子不约而同屏息不语。
皇上喉间滚着咽声,目不转睛盯住霍琅,似要将人仔仔细细辨个清楚,渐渐,浑浊的眼眸沾染湿润,涕泪一点点漫过凹陷脸颊,滴落在混白胡须上,喘息道:“你是……朕的侄儿,是朕……朕的亲侄儿!”
俞沅之掌心冒汗,皇上竟知晓山寨与二王的关系。
“朕……是朕害了你……”声音断断续续。
“我清楚当年陛下无权抉择,罪魁祸首另有其人。”霍琅坦然自若,“但是,我要一个公道。”
“公道……”年迈帝王喃喃自语,双手哆嗦着交握,仿佛无力攥紧,“都是朕……是朕对不住,要怪就怪朕……朕身为天子,难保妻儿兄弟,难保宗室血脉……”
皇上佝偻着身子,脑袋垂下,三皇子立刻扑上前唤着父皇。
霍琅移开视线,淡淡道:“陛下若真心悔悟,就请告诉我,丞相与这桩惨案是否有关。”
前尘往事,言之怃然,皇上泛白嘴唇微抿,眼角皱纹愈深。
多年前先帝崩逝,新君登基,朝中大权多由霍氏一族掌控,二王虽然凭借军功抗衡一时,难以为继,孟皇后有心提拔初出茅庐的幼弟,亟需时机,恰好此时有封匿名信传至襄京,信中将山寨寨主拉拢民心,豢养杀手,占地为王等事迹大肆渲染,编排诸多不敬犯上言辞,俨然一副造反之态,地方现叛军,朝廷派兵剿灭合情合理。
罗国公出面,推举皇后胞弟挂帅出征,但在临行前,主将突然变为二王爷,孟氏为副将,罗国公为督臣,三人领兵剿匪,攻下山寨,下令士兵放箭,并取寨主首级带回都城,放火烧山。
然而那封匿名信,却如同石沉大海,无人知晓是谁诬告。
霍琅攥紧的拳头因太过用力隐隐颤抖,他的呼吸变重,墨眸映出几分血雾,哑声道:“是他……”
皇上缓慢阖眼,轻轻颔首。
大军回途遭遇石崩,巨石从山涧滚落,死伤惨重,二王也是因那场意外再难行走,若非突遇暴风,罗国公与孟校尉半路停歇,定会全军覆没。
借刀杀人,丞相惯用手段,于他而言,山寨是否叛变并不打紧,目的由始至终都是解决政敌。
一枚棋子,挂着一百三十三条人命。
皇上知晓二王暗中放走了寨女与儿子,想尽法子为其遮掩,多年来母子杳无音讯,他猜测早已客死异乡。
三皇子得悉来龙去脉,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只是给百姓分粮食,那是天灾啊,何故会落到如此地步!”
俞沅之死死咬住下唇,长睫湿漉漉,每听一次,她都会心疼一次。
皇上紧闭双眼,喉间呜声连连,他也知道他的子民承受着冤屈,但他无能为力。
霍琅起身走到窗前,一只手将窗推开,银芒洒落殿内,俞沅之凝视他的背影,心头苦涩。
“三皇子,想救你父皇母后,就按我说的话做,若不答允,今晚你们一家人就在地府团聚。”
男子闻言踉跄,难稳身形。
俞沅之看准时机,柔声道:“殿下乃皇室长子,宗族长兄,您仁心厚德,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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