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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血马儿

如果人失去了语言——她有多大的概率会变得,比先前更清晰,有多大的概率变得比此前更迷茫,至于无法明晰她的处境,似被层层葛藤缠绕,缺少言语——这柄利剑,将这荒芜野草修饰成妥帖规整的花园——各人自有其答案。读者,但你要相信我对这件事的猜测:她那时的种种僵硬和艰涩,她对运动变化的五无动于衷和迟缓,甚至她的肉身无法发育的事实,都是因为这简单的一件事——她失去了语言。

像一场惩罚,她比所有人都迟钝——比一个最蠢笨的痴儿还不如,她甚至不知道何为疼痛,何为饥饿,何为危险,何为寒冷,更不知何为悲伤。即使是南部最偏僻的乡间,那类因孤僻而不得不混血而生的孩童,也能用生命长时缓缓将词编织成句子的衣服——相信我,若她不曾离开那座被她母亲保护起来的紫宫,她永做不到。

这是她的惩罚,她被这语言拒绝——她被这温柔的水堵塞了眼口鼻心,她脑中的钢铁湍急,火流金山,只能沉默,如果不是这飞扬的尘土溅开了浑浊水花,若不是那飞旋的气流震开了蒙尘的流云——她永远不会习得这言语,将被永久封存在那无声的花园中。所以,你,我的读者——必须知道,是你使飞鸿踏过了血,是你使那马儿抬起了蹄。是你让她周身环绕的水流涤荡,叫她领悟了她的名,否则,她永远不会成为,她注定成为的那个人。

安伯莱丽雅。

她在那个夜晚,听见了最清晰的声音,受到了语言——或者说,命运的召唤:

血马儿。

平原上又长出了那黑色,散着雾气的草——安铂感觉到了——就像狗儿那时候一样。“死!”一个男人尖叫道,像某种描述。然后,安铂就开始下落;她的袋子落到草地中,而这时候,她再也没法像先前时那样保持一动不动了——四周的声音那么大,那么剧烈,她用僵硬的手捂住耳朵,几乎要晕过去,这个白色袋子,现在像个沾染血迹的甬道,有一缕光线可通向外边。她弯着身子,看外面,见那些草,都像弯曲的树木一般,高而广阔,同幽蓝的晨昏,被外面的空气吹动,微弱地吸引着她。她原先,绝没有打算动作,只是从外边听到了一个声音:

……跑……

安铂睁大眼——这感觉很奇怪。她似隐隐约约记得,她在哪儿有个这体验——她听到了这个词,且不仅,像明白狗儿一样,明白了意思,还非常熟悉,像是咬字清晰的歌。

……跑……

那声音黯淡,耐心地重复着。为追着这个声音,这个她唯一明白的音律,她向前爬行。安铂忽视了身边的一切响动:她的身边踩过不尽的长靴泥板,纠缠跳跃着马不辨方向的蹄子;她的头上飞过流星般的红箭,但她只追着这声音,爬行到这片草海的深处。她被这种触觉彻底淹没——要怎么让她没有言语的头脑去形容,这感觉像鱼在海中?平原上的黑草枯萎了,她的世界又归于模糊,她的身体瘫软,蜷在草地中,只在转瞬间,就似乎被先前寻到她的声音抛弃了。

……直到那黑色的草,再次开放……

跑。

安铂抬起头。她身后响起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一道黑色,在她面前轰然落下,但她看什么,都是朦胧,听什么,都不清晰。这感觉在某种喷发的感触后转变,像给她的头脑之阈打开了井口。

这儿!

那声音道。在她自己能明白前,她的身体已动起来,向前爬行,追着声音的来处。这儿!她用力地动着自己的手,力气比之前今年中用得还要多,还要剧烈,将自己的身体送上她面前存在的那座高山——就在那座高山的泉眼中,她听见这个声音传来。先前,她的一切动作都是不协调和笨拙的,但很快,她似在某次全力以赴的失败中骤然领悟——跟那些正常孩子比,或是微不足道的,但她终于在数年的迟缓中,明白了怎样快速地爬行。

手放开这具身体;人体被四五个人向后拖去,留下一具眼瞳破损的身体在地上,流着猩红的泪。这孩子听声音从中传来,故而将耳附在上面。死亡如此鲜活,至于她确实从中听见了声音,告诉她:跑。

这儿不安全,你必须活下来,你必须跑起来……

血马儿!

她睁大了眼,一刹那,尘土飞扬,时间似极长,她像站了起来,但维持在一个将倒而未倒的状态中,手向着地面,脚踏着泥沙。这就是站。她心想——这是泥土——这是跌倒。她怎么从未明白过?她的手朝向地面,因为引力将她拉回她现在的身体中,只有她的眼,回头,看见在这血风尘暴中展开的旗帜。有个人,站在她身后,挥开身子,旗指前方,昂然挺立,蓝旗猎猎,蓝发飞扬。

平原上,草中黑雾喷涌。马蹄奔腾,金剑敲响,箭矢飞流不息。她极慢地,看着自己坠落向地,又听见那声音,叫:

血马儿,小心!

谁——她的头脑在断裂中进行,因为那死亡的草死开放又枯萎,阻隔词句容纳她的连贯——是血马儿——

马队从她身边疾驰而过,黄沙卷其血色,包裹,拍打这队伍。风沙像战锤一样将他们搅作血泥,她翻身,滚落在地面,看眼前这悠长,缓慢而极致的景象。

蓝衣展开,蓝发拂面。她几乎不习惯这喷涌的意识;这清晰的信息,但那死亡的黑草开放不断,语句似河,使这黑色的原野,奔流的红星,散开的风沙,血色的马队,和她手指间漫长的蓝发,交替不息……

血——马儿——谁是血马儿——

她吗?

跌落。时间终于停止,她跌倒在地——再次落入这只能用手爬行的身中。安铂——这个孩子俯在尸体上,几乎用尽了,吸干了所有的黑色花粉——再也没有更多的礼物来奖励她被封存,陷入昏沉的头脑,只有那个最忠心的声音,还在指引她向前:这儿。爬——血马儿——别叫他们发现你。声音,越发模糊,引她向前,向那草海深处。安铂的腿在地上磨出了血印,安铂的手没了力气,那声音领着她,恰如其分地避开每一次剑的掉落和那些追捕的手。她听不到这些歇斯底里的声音,叫着:

“那孩子呢?”

“活不了了——将她杀了!”

“孩子呢?”

安铂的力气就要耗尽了。她满身都是血迹和汗水,仍在不顾一切地向前爬行。语言再次离开了她,至于她什么也无法思考,沾着血的汗水雨般滴落在草地中,洒满来路。当她到了一簇厚重的草堆中,安铂再也没了力气,像小兽倒在她的巢穴中,她跌落在那,看着上边的一株高草,眼前全被水色模糊,像看着田野中的稻草人,城市中的方尖碑。血马儿!

那声音呼唤她;但这孩子实在太累了,她随时都会昏迷,陷入失血过多的寒冷中。她可能会一睡不醒,而就在这时,另一阵声音,比先前的所有声音都高——比所有声音都明亮——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声音,像她从未见过的光明——像月亮,升在这无边黑夜的草海上。

“——安铂!”

女人叫道。厄德里俄斯王女含泪,绝望而悲怆地呼唤着,在这原野之上,‘鬣犬’部队的斥候发现了孤独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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