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还有一些想法启奏。”
“奏。”
面对嘉靖的询问,徐阶心里叹了口气,丢出了自己的后手。
他跪在地上低头俯首,接着说道,
“臣以为,朝廷或可增添盐引,随这次巡盐之策而施行,以利驱之,增加盐税之额。”
所谓盐引,通俗点说,就是合法购买盐的凭证,历来受商贩的喜爱。
若是能增添盐引,自然会引来商贩的争相购买,从而增加所收白银的数量。
但是历朝历代对此都谨慎万分,盐引的根本是制盐量,无论是对经济还是军事,都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徐阶说这话时,已经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等待着圣裁。
而一旁严嵩则是忍不住偏头看了他一眼。
增加盐引,抛开别的不说,其实也增加不了多少银子,百姓买不起多少,商贩也会量力而行,地方世家基本自给自足,或者储备了不少。
这是一个借口,一个出银子的借口。
“有这么多盐吗?”
嘉靖此刻脸色略微认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徐阶要是真打算这么做,那就麻烦了。
“回禀皇上,这部分盐引,臣以为可算特例,数量应有限额,同时高价抬起,方能安稳施行。”
徐阶继续跪在地上,低头回答道。
这是在向嘉靖解释,他并非要真的这么做,不会产生新的问题,这只是一个送银子的借口。
“哦?”
嘉靖闻言,忽然一挑眉,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转而询问道,
“那徐阁老认为,盐引增加多少合适?又能为朝廷收多少银子上来呢?”
他并未立刻反对,严嵩能听懂这是一个借口,嘉靖自然也能听懂。
很显然,这次清流党派准备咬咬牙,出血买平安了。
“相关盐引之配发,还需臣等稍后仔细商议。”
徐阶在这里耍了一个滑头,不肯给出明确的答复,不过他又补充道,
“历来盐引受百姓与商贩追捧,如若施行,臣大约合算一下,应能收三百万两白银左右。”
话一出,嘉靖笑了。
而严嵩却在这时,变了脸色。
这是徐阶设下的一个大坑,三百万两白银,他们清流党派,可真是舍得啊。
增添盐引之事,可一不可二,朝廷一年制盐量有限,若超发太多,消息一旦泄露,恐怕会引起挤兑。
到时候问题就大了。
所以这个理由,清流党派用了,后面严党就不能用相同的理由了。
他们一方面不会主动给皇上送钱,另外一方面也容易被清流党派借今天的事,拿捏攻讦。
而重点在于徐阶口中的三百万两白银。
清流党派一出手,便能为皇上凑足三百万两白银来用,这就是一个标杆。
一旦后面皇上启用严党去捞银子,数额要是低于三百万两白银,那就很难交代过去了。
清流党派这次准备出血死保张居正与高拱,却也为严党埋下了一个深坑。
想必过不久,朝廷又要“缺钱”了。
此情此景,严嵩很想跳起来踹徐阶一脚,大喊一声老匹夫,安敢如此欺我?
奈何,他不能,甚至还要为徐阶的计策叫好。
因为对方确实解决了银子问题,也安抚住了皇上的胃口。
正常只能收一百五十万两银子,超发盐引冒着挤兑风险,这才凑了三百万两白银。
即便皇上以后想故技重施,也要考虑盐引超发对地方的影响。
“三百万两,好啊,好啊。”
“严阁老认为呢?”
嘉靖故意拍了拍手,表达了自己的高兴,顺带点了一句严嵩。
三百万两白银,足够买下这次朕宽恕张居正与高拱的亵职之罪了。
换而言之,浙江那边的高拱与张居正,不会再以戴罪立功之身去施行国策。
严嵩内心叹了口气,低头开口道,
“老臣也以为可行,徐阁老不愧是掌管户部的堂官,这么快便想到了计策。”
他还是不死心,想要反坑徐阶一把。
这样好的对策,年前朝廷延议上,你为何不肯拿出来?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
“微臣惶恐,若非臣连夜与属下查询朝廷历代税收,也不能勉强整理出这条计策来。”
徐阶低头叩首告罪,顺带无形的化解了严嵩的攻势。
正是因为他掌管户部,为皇上鞠躬尽瘁,这才——连夜,查询历代税收,与属下一起,勉强整理出,这条计策来。
这不是在邀功,而是在为他自己辩解,若非有严嵩所提出的改稻为桑之策珠玉在前,他之后努努力,也会提出这个办法。
严嵩眯了眯眼睛,继续埋坑道,
“徐阁老,有了这笔钱,户部如何分配,又能支撑多久呢?”
分钱,也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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