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自己的意识以来,江行远一直十分惶恐。
他的身体里曾经居住过另外一个人的灵魂,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荒谬诡异的事呢?那个人代替他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他对这一切无知无觉,甚至不以为自身存在。
长久以来,那个人与人交游时,他在沉睡;那个人刻苦读书时,他在沉睡;那个人成婚时,他还是在沉睡……是的,就在前些时日,他得知那个人在家乡时或许还同什么人成过婚,那个女人甚至打着寻夫的旗号找来了京城!
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他考中了进士,迎娶了公主,属于他的幸福生活才刚刚开始,就有人迫不及待想要戳破这一切。
公主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对他态度大变。一定是这样。
在公主房里发现和离书后,他变得更加惶惶不可终日。
他是真的喜欢福乐公主,他也一直以为公主是真的属意于他。现在想来,公主当初应当是见过那个人的。她真正好感的是那个人,所以才会在牡丹宴上主动与他攀谈,迫不及待地与现在的他订下婚约。
原以为换个地方就能够重新开始,他就能摆脱那个人带给他的影响,现在想来,他简直是在痴人痴梦。真是可笑,无论他做什么,外人眼中,那个人是江行远,他也是江行远,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啊。
江行远因此觉得自己受到了诅咒。
命运对他的恶意太大了。科举结束,他云里雾里地夺回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意识到自己活着,真真切切的存在于世上,这本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啊。
他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要反复验证,他用了很久才确认自己真的存在,他才是真的江行远。这个名字属于他,躯壳属于他,从始至终,他都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
被窃取了身体诚然不幸。能够回来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既然回来了那便好好生活吧。江行远不明白——他明明是在顶着自己的名字生活,人们却总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看着我?他们凭什么这么看着我!他们这样看着我,好像我才是外来的那一个!天啊,我现在的日子像是偷来的……江行远表面云淡风轻,心底却时常咆哮。
他在心中咆哮,背地里做一些出格的事体,以此来减轻灵魂的痛楚。
人生在世,脱身不易。他虽为此感到愤愤不平,但为了不引人注意,还是不得不开始依据人们的言行,来揣摩曾经那个人的行为处事,萧规曹随。
谦谦君子是很难扮演的。难度在于一直扮演下去。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得忠实于这个角色。他自问做不到这一点,他已经被这诡谲的困境折磨成了世上最喜怒无常的人。
与其这样痛苦,不如从此无知无觉地活着,把这具身体留给那个人,由着他顶着自己的名头生活。这样的话,公主殿下也会很开怀吧。他喜欢看到她笑盈盈的样子。
江行远不止一次下定决心,在脑海中同那个不知是否还存在的人示好或是宣战。
“占据我身体的那个人,不论你叫什么名字,现在你就做江行远吧,你出来啊,你出来与我理论,我让给你,我都让给你……”
他的祈求一日比一日卑微。那个人从来都不曾回应他。
他于是不再祈求,决意做些什么来面对。
正当他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他被卷进了更可怕的地方。
……
“这位小哥的心声可真够苦的,这么多话藏在心里,他的心就像淬了毒汁,日复一日煎熬着,真是要多苦有多苦……”
还是那座据说闹鬼的宅子。还是那个轻佻调笑的声音在空中说话。
这方院落比先前更明亮了。院落中恍如白昼,几缕黑雾亲昵地环绕着岁宁,发出类似人类婴孩的欢笑声。变为人形的岁宁站在雾气里,脸色阴沉沉的,没有说话。
原来,此江行远真的非彼江行远。并非是有人夺舍了江行远,而是有人顶着江行远的面皮和她相识相知。她早该想到这一层的。
事到如今,她心爱的那抹灵魂在何方呢?他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人海茫茫,她该怎样去找。得到了问题的答案,岁宁的心一阵好受一阵难受,更多的是沉默。
空中的那个声音也不在意有没有得到回应,自说自话地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揭幕:“探花郎的心声实在不好吃,还是让我来探探小皇子吧。他是天潢贵胄,心里头想必没那么多苦楚……”
“小心些,他可不好相与。”岁宁这才不情不愿地给了句回应。她的声音低低的,像盘桓在山脚的那些低矮深沉的云气,携带凉沁沁的水汽。
她们话中提到的人此时正警觉地行走在院落中,对沿途遇见的一切怪事置若罔闻。
这些黑雾伤害不了他,而他也无法击中这些黑雾。除了黑雾只是眼前幻象,他和黑雾处在不同的空间外,赵珣想不到其他合理的解释。
身为开封府尹,赵珣对于治下这座荒宅的底细多少知道一些。这里早些年是某地方官在京中置办的家宅,后来那官员孤身死在外地任上,此地年深日久无人打理,当中多出些伴家宅而生的精怪而已,这在异事中是最寻常的一种。
赵珣之所以如此笃定,全因为他早年常和这种灵异事端打交道,十分清楚荒宅精怪的各种伎俩。这些小精怪十分有领地意识,设法让闯入的人迷路,令烛火突然熄灭又升起,在人的周围发出各种蹊跷怪声……它们有层出不穷的手段吓唬外人。
说是这样说,今日他遇上的作祟手段好像格外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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