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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三州联伐裴听寒来得匆忙,不过点上先锋营五十骑兵先行,后头副将石岩领着三百人以增援。

这时候回肃州,两波兵将恰好在龙门镇外郊碰个正着。

黄昏日暮,先锋营已着手驻扎,这倒让石岩剩了不少力,吩咐众人一同卸甲整顿,随后解了兜鍪抱于臂间,快步往主帐参见郡守。

豪放彪壮的粗人没多少在意繁文缛节,一路风驰电掣行到帐子外,一手刚握上毡布,忽得猛地一顿——石岩后退几步,瞧着主帐旁边搭着个小帐子,皱皱眉。

他随手一捞,抓住个行色匆匆的小卒,问道,“庞喜,忙什么去呢?”

肃州众营平日里素来上下一心,几个参将也不摆架子,小卒一抬头瞧见他,“哟”了声,喜笑颜开,“石将军,您安好?”他回首看一眼小帐,压低声音回道,“郡守让小的找柴过来烧火呢。”

“……”石岩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营中就没有第二人还需热水才能洗漱,他低哼一声,说道,“人找回来了?”

“那可不!”英雄难过美人关,李三娘遇险,裴郡守日夜兼程往鹧鸪山赶,一刻也不曾松懈。

沉沉一张脸,眉头从没松开过。

好在这会儿总算把人找着了,看着安然无恙的,他们着实为郡守松一口气。

庞喜不多说这些,只叹笑一声,“这会儿郡守正在小帐用膳呢,石将军若有急事,小的这就请陆副尉去通报。”

说让陆暇通报,可陆暇也不知去哪儿忙了,石岩摇摇头,说不必麻烦。

他挑眉看向小帐,扬高声音说道,“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既然裴郡守有正事要忙,我去主帐等候便是。”他一拍庞喜肩膀,“忙去吧,忙好了也歇息着,这几日吃不少苦了。”

这不指桑骂槐么,庞喜可不敢再多说什么,“哎”声答应,又匆匆往炊事司去了。

帐子也不隔声,更何况这声如洪钟的怒吼。

里头的裴听寒闻着这话,手下一顿,掀眼皮去瞧对座的女郎。

帷下灯焰煌煌,李辞盈依旧垂首安心吃着的,暗光从她的颈间流转玉骨仙肌,女郎一张纤柔的影子静照屏间。

看得久了,人家不乐意,李辞盈昂首睇他一眼,气定神闲道,“磨蹭什么?石将军有事儿求见,您还不紧着过去,巴巴赖在这儿,等会子又得要说是妾延误军机。”

若真是营中有急事儿,石岩早闯进来了,这样说一句,不过是不喜裴听寒令人给李辞盈起帐——按着她的身份,要一同捎回肃州,随行辎重节级已算客气。

见他愣着不动弹,李辞盈又说一句,“即刻去罢,未必郡守不在妾就食不下咽。”

裴听寒这一下拿不准她的意思了,转念想想,若说不想他走,应是不会再三催促的。

于是他挠挠脑袋站起身,“那某先过去和他交代两句闲话——”

此话一出,那女郎立即攒眉冷脸,手上筷箸随意舍出去,撞在瓷碗转了两圈,叮呤当啷响得清脆。

裴听寒知自己会错意了,两眼一黑,当即就跪回团垫。

两手端正摆在膝上,背脊挺直,一双湿漉漉的黑眸多少带些讨饶。

“是东西不合盈娘胃口吗?”他靠近了些,明知故问。

李辞盈晓得适可而止的道理,眼波流转嗔他一眼,垂首敛黛,柔声道,“分明是郡守说要与我同吃的,您不在,妾怎敢动箸。”

哪里不敢,是他不敢才对,石岩出言不逊在前,不让她出了这口恶气,只怕回了肃州就再不肯见他了。

况且,裴听寒也有话等不及要与她说。

裴听寒倾身为她重拾了新筷,等人家吃得高兴些了,才斟酌着开口道,“前些时候,李少府来找我告假,说是久未回兰州,想趁着——”

才开了头,那女郎忽得手上一抖,一块羊肉没夹得稳,又掉回碗中。

“怎么了?!”裴听寒止了话头。

李辞盈怎会不吃惊,李少府任期间唯一一次告假,便是回兰州为她更改籍书,但那是至少两个月之后的事,裴听寒这时候提起,难道其间真出了什么变故?

她迷茫地摇摇头,这几日始终萦绕在胸口的那股浊气莫名激荡,闷得她脑袋昏昏沉沉——该死的永宁侯世子,他定是在气劲中藏了烈酒,自与他传功之后,每日至少一回似酒醉酩酊。

“妾无事,你说罢。”她实在晕得厉害,迷迷糊糊前倾一步,若不是裴听寒反应快一下把住她的手臂,李辞盈险些一头栽在地上。

“盈娘?”

李辞盈一定要在晕过去之前知道他究竟要说什么,纤手紧紧攥住人家衣襟,重到抬不起的脑袋拱在裴听寒怀中,娇声厉呵,“裴听寒!”

忽然这么凶做什么,不过这还是她第一次敢直呼他的名姓,裴听寒一听浑身舒畅,哄她道,“好好好我说,盈娘莫要气恼了,不过…你方才喊我什么?”

“裴听寒!”都是废话,李辞盈握了个软绵绵的拳头砸过去,“快些!”

真到有话直说的时候,裴听寒反而露怯,几番犹豫,也不知自己的措辞是否合适,在她堪称急切的催促中,他终于敢收紧手臂把人家整个搂进怀中。

女郎之柔软简直不可思议,裴听寒耳根通红,但又实在舍不得松手,他望着帐顶,一鼓作气说道,“李少府想趁着春日未歇回兰州祭祖,某已准许了。”

与从前的说法一致,李辞盈“嗯”了声,示意让他继续说。

天爷啊,好一声又娇又嗲的轻吟,裴听寒思绪一下就散乱了,喉咙频滚,用尽全身气力迫使自己不去看她。

踟蹰一会儿,他又继续道,“……那日留了李少府在廨所用膳,席间他又提着了在兰州的一位叔伯。”

“叔伯……”没错,就是这样,李辞盈松了一口气。

“嗯,叔伯。”裴听寒继续道,“这位叔伯虽是庶出,然从前也是中过明经的,后辗转在蜀州、柳州做过县尉,但与夫人一直没有育过孩儿。”

“如今他已病弱,想着收一名李姓子承继香火,逢年过节能为他与夫人奉上一捧香就好。”

他垂眸去看怀中的女郎,询问道,“盈娘,你可愿助他们完成心愿?”

裴家不与旧五姓外通婚,他想要娶李三娘,少不得做这手段,肃州距洛阳万里之遥,等父母亲族晓得她并非真正出自陇西李氏,大概米已成粥。

届时若有人想为难李三娘,大不了他就留在西三州,再不回洛阳了。

而李辞盈呢,虽不知为何此事提前了两月,但能如前世般改良为贵,她是情愿得不能更情愿了。

回来之后总算有件顺畅事,这都多亏自己费心经营,她伏在裴听寒胸前,呜咽得两泪涟涟,“裴郎为我,妾自不胜欣喜。”

裴听寒终是听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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