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的台阶将姜烬带入一个阴暗潮湿的世界。
铁锈味、灯油燃烧的烟味，还有怎么也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一起涌进了她的鼻腔。
越往里走，空气越发浑浊，粗重的呼吸声，嘶吼声，哀叹呻吟，混乱夹杂着。
这是姜烬第一次看见地牢的模样，真实的地牢远不是电视剧里那么宽敞，内里逼仄狭小，几乎没有光照，只能借助廊道上的油灯视物，大多数犯人都是生活在一片昏暗之中。
越往里走，关押的犯人似乎就越凶狠。
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突然冲到栏杆前，怒吼道：“裴凛，你不得好死，你这个混账！”
“九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他许久不见日光的眼睛已经浑浊，但那里面透出的恨意让姜烬一惊，他是真的恨不能生啖裴凛的血肉。
男人不停嘶吼着，却仍无法彻底宣泄心中恨意，他开始用头撞击铁栏，很快额间鲜血四溢。
看守忙拿起铁叉，厉喝道：“找死吗？给我回去。”
嘭——
强大的推力将男人直直推翻在地，摔在地上扬起一层灰土。
看守见男人终于没了动静，转身立正朝裴凛行礼，道：“大人，恕罪。”
面对咒骂，裴凛始终是面无表情，冷声对看守道：“王大人既然还有精力骂人，还是待的太安逸了。”
裴凛的眼里露出狠利的锋芒：“盐水弄醒，继续审讯。别让他死了，既然他在等着九王爷来救他，那我就给他这个时间。”
“是！”
铁链撞击，发出哐哐声响，两个看守一起走进去，踢了踢男人，喝道：“喂，起来喝茶了。”
姜烬余光中瞥见听到这话的其他犯人都不由抖了一抖，往角落里缩，似是害怕极了。
看来她还是低估了这位大理寺少卿的能力，他不仅心思缜密，更是有雷霆手段。
姜烬将目光转向脊背挺直的裴凛，他似乎有所感应，竟侧头回来看了她一眼。
那眼里有姜烬第一次看见的冰峰，寒冷、孤寂。
但接着，他的视线向下滑，落在她白色的裙摆上，瞳孔微紧，那上面有一道鲜红的血痕，如同盛开在地狱路上的曼陀罗花。
“走中间，离那些人远点。”
灯光昏暗，鬼影摇晃，她的前面是裴凛。
不是浪漫的花海，也不是爱恋的眼神，裴凛却自薄唇中说出了让姜烬慌神的话。
姜烬用手捂住心口，脑中一片空白：这算什么，为什么她的心跳在加快？
来不及让她想清，一阵发红铁板与肉相撞的滋滋声打断了姜烬的思绪。
这当然不是夜间烧烤，因为随着火焰燃烧的声音还有男人痛苦的吼叫声。
“啊——”
石文越见是裴凛来，抱拳行礼：“大人。”
他转而看见了姜烬，一愣：“姜女郎？”
姜烬从裴凛身后走出来，朝石文越挥挥手：“大人带我来见世面。”
石文越朝裴凛看一眼，见他已经走到被铁链栓住的胡人面前。
胡人衣衫残破，裸露的胸膛剧烈起伏，浓密的黑发挡住面庞，带着细小血珠的白烟从阴影中升起。
裴凛拿起一旁的铁棍，一把抬起胡人的下巴，露出了他的脸，高眉深目，但血痕满布。
虽然胡人被吊在台子上，但裴凛身量极高，依然是从下向下俯视着胡人。
他看见胡人额头上被黥出的墨黑“囚”字，缓缓道：“黄风，大理寺的手段如何？”
黄风死死盯着裴凛，咳出一口血痰，咧嘴一笑：“不过如此，裴大人的人是没吃饱饭吗？”
石文越闻言猛甩铁鞭：“大胆！还想挨鞭子吗？”
唰唰的破空声，向黄风袭去。
但裴凛抬手叫停，石文越生生止住。
裴凛冷声道：“若是你今晚带我们进入密道，大理寺真正的手段，就可以先放一放。”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加重：“若是你执迷不悟，那本官有的是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手段。”
黄风闻言，心中一闷，如果不是一个不慎，被大理寺的人找到血迹，他如今也不会在这里。
不过幸好，他给圣女的密信已经交给了那个人。
想到这，黄风嘴上道：“裴大人，我自然会带你们找到想要的。”
但他眼中闪过狠毒：到了密道里难道还能任你们摆布？
裴凛慢慢走到姜烬身侧，对黄风道：“关于你为何出现在鸿恩寺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黄风原先被裴凛占据的视野变得开阔，他就看见了一直安静伫立的姜烬。
他不由睁大双眼，这个女人怎么出现在这里？她竟然是裴凛的人！
但他眼睛一转：可既然这女人是大理寺的人，为什么那人会突然下令对这女人下手？这和直接让他暴露有什么区别。
黄风眼中难以掩饰的情绪让姜烬皱眉，她不由攥紧了手，开口道：“当时你的耳朵上为何带着女式耳铛？”
“如果不是耳铛的声音，我不会发现你。”
闻言的众人皆是一愣，石文越心中更是震惊：姜女郎的观察力实在是强，竟然能观察到如此细微。
他不由看向自家大人，裴凛虽面上没有显露出什么，但石文越作为跟随他多年的侍从，能敏锐看出裴凛眼中的欣赏之意。
黄风回想片刻后，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你竟然是这么发现我的。”
随着他的大笑，身上的伤口被骤然崩开，撕裂的疼痛再次袭来，黄风骤然停止大笑。
原来是玉娘子导致了他行动失败，该死。
他盯着姜烬，眼中露出嘲讽，道：“我们部落的巴图尔都爱戴耳铛，并且只接受最漂亮的女人送出的。”
“怎么，你也要给我？”
姜烬不为所动，语气平静却透着摄人确定，缓缓道：“那耳铛不是你的，是玉娘子的。”
裴凛和石文越虽然心里震惊，但表面上没有反应，只盯着黄风的反应。
黄风闻言脸色明显一变，紧接着摇头，道：“不是，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刑训室背后是一扇窄窗，月光筛了几屡进入室内，刚好照在姜烬的侧脸，给她镀上了一层银光。
她不顾黄风的否认，接着道：“你与玉娘子达成了某种交易，你突然出现就是为了帮助她铲除异己，你二人就是鸿恩寺命案的共犯。”
“我们已经掌握了你们的杀人手法，两种罕见毒物混合而成的奇毒，致使孙二郎与春瑛身亡。”
“水蠹红土，罂稞。”
“任你再抵赖，也无法抹去与毒物接触的痕迹。”
从姜烬的第一句话起，石文越就忍不住开口，但被裴凛暗中拦了下来，他示意石文越静默聆听。
而当姜烬准确说出这两种毒物时，黄风便露出了真正的慌张，他的唇动了又动，心口的震惊已经无法被压制。
他猛地向前，双腿双脚却被牢牢扯住，锁链发出哐哐的声音，他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有人能复刻观音泪？”
姜烬心中一动：黄风对玉娘子的反应并不强烈，反而对这毒物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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