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晚饭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剩余的猎物被带回了狼群休息的主要领地,充当接下来一两天的储备粮。
大个头的戈尔走在顾祈安前方,他嘴里叼着小豹子没吃完的战利品,身后则跟着个迷迷瞪瞪,困到视线里都开始飘雪花的毛团子。
吃完就困,大概是幼崽的天性。
虽然跟在黑狼身后的幼崽已经是个大号的宝宝了。
不止顾祈安哈欠连天,走路歪歪扭扭,就连他不远处的两只小狼,也都无精打采地跟在狼群后方,如果不是有乌尤经常回头,估计这两可能直接就着荒郊野岭的草甸就睡着了。
小狼:zzZZ(困)
坚持着走回熟悉的地方,猎物被各自拖到了阴凉的山洞内,因成年野山羊的抓获有戈尔的一份力,在黑狼带着小雪豹准备回洞休息时,乌兰主动出声叫住了对方。
狼虽狡猾,但也不会厚着脸皮多占搭伙同伴的便宜。
戈尔看了看身侧昏昏欲睡的小雪豹,灵活起跳,先将顾祈安的战利品放到高处的山洞边缘,随即下落走到乌兰面前,自猎物身上撕下一块带有肋骨的肉排,便转头催着小雪豹跟上。
山间深林已经彻底陷入了昏暗之中,高空的月亮几乎被茂盛的树枝遮挡得难以窥见半分。
夜里的狩猎者各自回到他们休息的地方,悬浮在空中的无人机则暂时停落在安全的石壁凸起处,进入待机状态——工作人员希望它能尽可能保存电量,坚持到戈尔的发情期那天。
两份食物被戈尔放在了山洞凹陷的深处,与顾祈安的小竹筐隔着小半米的距离。
挂在筐上的深红中国结落在地上,竹筐里的花枝干枯了很多,戈尔歪头盯着看了偏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身后传来小雪豹困倦的哼唧声,他才猛然回神,视线里捕捉到了一只坐在原地,脑袋一点一点耷拉着的小豹子。
困到要冒泡泡了。
戈尔目光瞬间柔和。
他上前舔了舔小雪豹困到睁不开的眼皮,吻部的力道很轻,抵着对方的身体缓缓躺倒,前爪拢起对方的四肢,把小雪豹摆成了一个四肢张开的平躺模样。
随后,戈尔低头,又一次将脑袋轻轻落在了小豹子的腹部。
他还记挂着顾祈安肚皮上的擦伤呢。
经过下午的及时舔舐,再加上有口水的消毒,被石头剐蹭出的痕迹早已经停止渗血,只擦痕边缘轻微发红,略有肿胀的模样。
这样的伤势本很常见,放着不管也会慢慢愈合,但戈尔依旧垂着脑袋,安静注视良久,直到已经熟睡的小雪豹在梦里哼唧了一下,他才迟迟收回视线,却又没忍住,小心舔了一下。
温热潮湿的触感落在了肚皮上,睡梦里的顾祈安颤了颤小腿,感觉有些发痒,他喉咙里发出疲惫后很轻微的鼾声,胡须颤动,下意识侧身想要抱住什么——
然后,他抱住了戈尔的尾巴。
向来纵容小豹子的黑狼猛地抖了一下,差点儿就将尾巴抽离了小雪豹的怀抱。
有点麻,还有点痒……
以前被小豹子抱着尾巴,也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啊?
如果说以前戈尔尾巴上的感觉只有50%,那么现在则有直超120%的架势。
尾巴上的陌生感官,甚至让戈尔某一瞬间有些怀疑其归属性,这真的是他的尾巴吗?怎么会这样?
太奇怪了……
黑狼那双银灰色的眼瞳闪过几分古怪和迷惑的意味,他偏头盯着自己的尾巴看了一会儿,直到那股被顾祈安搂住后的战栗感逐渐消退,他才松了口气似的缓缓趴下,贴在小雪豹的身侧睡了下来。
早春晚间被树林、枝叶稀释了力道的风刚刚好,再加上有石壁山洞做遮挡,让这里的居住者们都睡得很舒服。
紧紧贴着黑狼睡觉的顾祈安在后半夜时,无意识抽动鼻头,不算特别敏锐的嗅觉在近距离之下,让他从戈尔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淡的气味。
一点点腥和一点点干燥的味道,加之略高体温的影响,让其形成了一种格外独特的感觉。
脑袋埋在黑狼怀里的小雪豹下意识抽动鼻头嗅了嗅,可等他想要继续追逐这股气息时,却又猛然失去了行踪。
被气味勾动的小豹子耳朵微颤,他挤着黑狼,试图把自己的脑袋更深入地埋到对方怀里。
于是夜半熟睡的戈尔,就这么被小雪豹一个劲儿往自己怀里拱的动作给叫醒了。
困倦感自黑狼的眼瞳间转瞬即逝,只眨眼之际的几秒钟,便已然清醒。
戈尔甫一低头,就看到到小雪豹的脑袋藏在自己腰腹位置,屁股撅在外面,几乎要担在山洞口边缘的危险模样。
戈尔:!!!
直接吓到他瞬间没了睡觉的心思。
这架势惊得戈尔连三角状的耳朵都立起来了。
他立马起身,控制着力道轻含住小豹子的后颈,将其小心翼翼拖到了远离石台边缘的位置,直到彻底没了危险警报,戈尔才有功夫松了那股劲。
真是,吓死狼了……
无声呼出一口气,他盯着肉乎乎的小家伙失神片刻。
万一他醒来的时间再迟一点,万一小豹子睡觉的姿势再狂野一点,那结局……戈尔都不敢细想。
庆幸自己夜里醒来的黑狼,低头舔了舔小雪豹的脑袋和鼻尖。
见对方睡得一无所知,他踩着无声的步伐,主动走到外侧,以一种保护、包围的姿势,将小雪豹拢在腹侧,再用四肢轻微锁住,而自己的脊背、尾巴则对向山洞口。
当黑狼将小雪豹拥抱在怀里的时候,某种诡异的满足在他的神经深处作乱着,如同缺失的部分被填补,但戈尔依旧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潜意识里,本能似乎还驱使着他再做些什么;可现实中,他只是茫然地睁着银灰色的眼瞳,愣愣盯着小雪豹的身影发呆。
到底少了些什么呢?
总感觉不得劲儿的戈尔陷入了思索。
正疑惑间,怀里的小豹子轻微换了个姿势。
长长的尾巴最会寻找暖和的地方,自动循着位置贴过来,缠在了戈尔的后腿上,一圈、两圈……
最终毛茸茸的尾巴尖尖正好落在了戈尔结实的腹部,只轻微的摩擦贴蹭,便叫睡在外侧的黑狼下意识绷紧了脊背。
吻部微颔,獠牙无声息暴露在空气里的戈尔轻轻呼出一口气。
他喉咙有些干,目光盯着熟睡中张着嘴巴、露出一截粉红色小舌头的小雪豹,无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感觉有点渴。
但好像又不是平常的渴。
奇怪。
思索间,睡得昏天黑地的小豹子又往他最熟悉的怀抱里钻了钻,有种想要把自己彻彻底底埋进去的感觉。
极具有安全感的姿势让戈尔柔和了目光、掩下了思绪,他没有功夫去注意自己身体上细微发生的变化,只舔顺了小豹子后颈被自己叼乱的毛发,又紧贴着对方,开始重新酝酿睡意。
似乎只要有小雪豹在,戈尔的第一注意力就永远在对方身上。
最重要的是,没有什么事情能比陪小豹子睡觉更重要。
石壁的大块凹陷内,戈尔这具介于亚成年与成年界限之间的强壮躯干,正在夜深人静时发生着细微且微妙的变化——
年龄上的增长与身体上的发育,让他在无人知晓的晚间,跨越了那条名为“成年
这些隐秘的变化悄无声息,只待它们不断地积聚、不断地沉淀,然后在完全成熟的某一日彻底爆发。
届时,凶
悍的戈尔才将彻底长大。
他会开始知道寻找伴侣的意义,并有意展现出自己的优势,以吸引他的倾慕对象。
他会如从前的每一头狼前辈一般,找到并忠于自己的伴侣,直到生命尽头。
深山的夜里除了偶尔响起的鸟鸣、晚间窸窣的风声,大多数时候都有种别样的、空旷的安静。
当林子之外的太阳从高山草甸的边缘升起时,前一天受惊连连的野山羊群早已经趁着晨起的日光,将活动范围转移到了山石、石壁之上。
陡峭的石质山体基本在60°到90°之间,凸起的、仅有半掌宽的石棱子是他们唯一能踩踏的地方,险要至极,可分布在悬崖峭壁之上的某些矿石中含有的盐分,却是野山羊必须补充的东西。
在草甸上的羊群已经早起去爬山找盐吃的同时,深林里睡饱觉的狼群成员们也逐个清醒。
与地面相抵的石洞内,老夫老妻的巴图和乌兰依旧黏糊。
早起时的他们并不嫌弃彼此,反而亲昵地靠在一起,相互舔舐、梳理着脑袋上的毛发。
不远处,更早一点清醒的阿茹娜、乌尤已经结伴在附近的林子里转了一圈了。
狼是很典型的杂食动物,在除了肉之外,很多昆虫、水果、蔬菜都在他们的食谱内。
大清早,有点儿嘴馋的两姐妹一步三晃,在不远处的土壤里翻出了一只十多厘米的蚯蚓,一分为二,当做了清晨的加餐。
阿茹娜:你说(嚼嚼嚼)蚯蚓这玩意(嚼嚼嚼)怎么(嚼嚼嚼)这么有嚼劲呢
乌尤:不知道(嚼嚼嚼)但是还挺(嚼嚼嚼)爆浆的(嚼嚼嚼)
被姐姐们抛下的小狼发出奶奶的嗷呜声,控诉着她们不带自己玩的行为,对此阿茹娜和乌尤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这两小东西。
笑死,没父母狼的要求,才不带你们两个小鼻嘎玩呢!
山洞下方是小狼们委屈巴巴的嗷呜声,顾祈安是在这样的叫早闹铃中醒来的。
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嘴巴大张,几乎露出桃心状的嗓子眼,还不等嘴巴合拢,就被睡在他外侧的黑狼偏头舔了一下牙尖尖。
嘶——
麻麻、痒痒的感觉从牙尖一路蹿到牙龈,又传递给了大脑神经,这次顾祈安忍住了闭嘴的冲动,省得再把他狼哥的舌头给咬伤了。
早在日出之前,戈尔就已经睡醒了,他几乎是一直注视着小雪豹,直到对方醒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睡眠质量很好的他这一晚却睡得有些煎熬。
说不上来的感觉笼罩在周身分明不是炎炎夏日却让戈尔有些莫名古怪的燥热。
理智告诉戈尔此刻应该把赖在自己怀里的小豹子推开推开后就会凉快会很;但在行动的根源上戈尔却并不想这样做反而和小雪豹贴得更紧了。
也是因为黑狼的这股叛逆劲儿后半夜他几乎没怎么睡只顾盯着小雪豹看了——
看对方的圆耳朵看那翘翘的睫毛看黑色湿漉漉的鼻头看小豹子半张开的嘴巴、粉红色的舌尖以及……
并不受夜色影响的视力让戈尔发现了小豹子的舌头偶尔蹭过时会很轻微晃动的牙齿。
他的小豹子也到了要换牙的时候吗?
这个发现让戈尔有种家有豹豹初长成的欣慰感。
时间回归到现在终于等到顾祈安清醒戈尔这才能靠近去检查那颗牙。
粗糙的狼舌头带有一种珍视而小心靠近像是羽毛似的轻轻舔过那颗小尖牙。
在感受到细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计的晃动后戈尔了然又用这个方式将小雪豹嘴里的其他牙齿都一一检查了个遍。
大张着嘴巴、眯着眼睛的小雪豹像是看牙医的患者直到戈尔舔完他的小尖牙又转头蹭了蹭他的鼻头后顾祈安才慢吞吞收了嘴巴。
奇怪狼哥舔他的牙干嘛?
顾祈安心头疑惑合住嘴巴后没忍住用舌头抵着那颗被狼哥重点关注过的牙尖推了推然后他猛地瞪大了眼睛。
小雪豹:震惊.jpg
我的牙刚刚是不是轻微晃动了一下??!!
大脑空白的顾祈安半张着嘴巴直到下巴被狼的鼻头顶了顶给抬着帮他把嘴巴合上顾祈安才愣愣回神不信邪又去感受了一下。
结案了他的牙确实在晃动。
雪豹幼崽通常在3-6个月的时候会开始换牙持续到一岁多结束顾祈安光顾着开心自己变成国家保护动物了却忘记小雪豹要经历的成长阶段他也得挨个体验一遍。
谁成想变成了国家保护动物竟然还要感受一次换牙的痛?
小雪豹:ToT
大清早突闻噩耗的小雪豹无精打采之前没发现还好可现发现了每隔几分钟
小雪豹:哎——哎——
怎么就换牙了呢哎!
虽然家长总说用舌头舔新牙会长歪可当过孩子的都知道
,根本忍不了一点啊!!
看着小雪豹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天天记挂着对方的戈尔则要心疼坏了。
大号的黑色毛茸茸颇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小雪豹身侧,银灰色的眼睛里装满了关心和疑惑,他不停低头嗅闻着顾祈安的口鼻,去感受对方的气息和健康情况,明明一切如常,可他心爱的小豹子怎么就蔫哒哒的呢?
并没有换牙阴影的戈尔对此很是不解,他用吻部轻轻顶着小雪豹的脑袋,随后学着对方的动作,鼻头对鼻头、眼睛彼此对视、前爪对前爪地面对面趴下。
如果不是物种、外形不同,他们几乎相似到就像是在照镜子似的。
本来还很低落的顾祈安没忍住,抽动鼻头咧了咧嘴巴。
他盯着这样动作下明显可爱了很多的黑狼,藏在嘴里的定时炸弹似乎也没那么叫豹难受了。
两个黑色的、湿漉漉的鼻头紧紧挨着,连呼出的气体都混合着交融在一起。
胡须也都交错着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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