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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 7 章

两人一高一低对视,明明瞿涯泡在浴槽里,需得向上仰视她,然而青鸢局促站定,全无居高临下的优越,反而如芒在背的紧张。

她手心攥着袖口,粗麻麻的手感。

来前,为掩人耳目,她特意换作普通婢女的装扮,此刻荆钗布裙,一身朴素,面上更未施丝毫粉黛。

瞿涯面无表情地盯在她脸上,早注意到她与平日不同,哪怕褪下华裙,腮颊轻透,她素面朝天的一张脸依旧足够惹眼。

不道旁的,单她那副体态丰腴、玲珑有致的身子,媚感浑然天生,注定当不成安分的。

瞿涯眸光暗了暗,旋即收回。

又想到连日来她那些欲擒故纵的小把戏,眼底闪过一抹不屑的轻嘲。

青鸢注意到他目光不友善,不明所以,于是假装未觉。

瞿涯声音不厉而威,叫人听着很受压迫:“我早打听过,你只是贺容音领养的女儿,与她并没有血缘关系,如此,你还这般尽心尽力地帮她,当真难得。”

青鸢并不意外他能查出这些,瞿涯雷厉风行的手段,她从不敢小觑。

眼下时刻,与其虚与委蛇,不如坦白诚然。

青鸢回道:“养母恩重,无以回报。世子若查得彻底,应当知晓我阿娘的来历了。她是个命苦的女子,前半生过得昏暗无光,几经飘零……如今再遇故人,阿娘黯淡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这大概是她生命里最后一点对幸福的奢求,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想帮阿娘了却心愿,为此心甘情愿付出任何代价。”

瞿涯没有言语,半响,他冲她招了招手。

青鸢不敢怠慢,赶紧朝前靠近。

不知是她第一次看男子裸身不好意思,还是被水池热气熏燎的缘故,青鸢脸颊红得极快,完全不敢与瞿涯对视。

瞿涯好整以暇乜着她,抬手,拇指捏起她的下巴,迫她离自己更近。

两人近在咫尺,呼吸交缠。

瞿涯道:“你先前不是说,愿意为奴为婢伺候本世子,不知你说话的诚意有几分?”

青鸢当然愿意与他作成交换,立刻回:“请世子任意吩咐。”

瞿涯箍住她手腕,又捏痛她的手指,慢悠悠说道:“青鸢姑娘弹琴拨弦的玉指金贵,不知做不做得来帮人沐浴的活。”

青鸢将瞿涯的要求当做他报复羞辱的手段。

她一一应对。

青鸢不卑不亢坐在池沿,默声拿过一块干净的白棉巾浸水,伏身帮他仔细擦拭肩胛。

上次那道疤,她又看清了。

瞿涯不再言语,亦或是羞辱。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无声的环境里,相互接触的异样感觉被成倍放大。

瞿涯身子不受控的发僵,肩背被她摸碰,她力道像猫挠一样,一下接一下绵软无力,他咬紧牙关,只觉越来越痒,好似无数只蚂蚁在他背上爬。

最后忍无可忍,他凶着面目,一把扯过青鸢的手臂,将她桎梏停下,眼神晦暗几分。

“你没吃饭?”

青鸢一怔,美眸眨动,老实回:“还没来得及。”

瞿涯瞬间烦躁,比整她之前还要更烦。

他将她用力甩开,像脱手什么棘手的东西:“你这力道是伺候我,还是折腾我?”

青鸢看他不满,斟酌着小声提议:“那我再多用点力气,行不行?”

她委曲求全的好似没有一丁点脾气。

瞿涯俊容始终冷着,但眸底炯炯,分明是遮掩不住地炙热。

他错过目去,没应,但也没拒。

青鸢此刻只想讨好他,看到矮几上的瓷瓶里装着玫瑰露,她抹在掌中,揉出沫,而后小心翼翼帮瞿涯擦肤,想叫他更放松舒适。

可她哪里知道,她滑溜溜软似无骨的小手游走在瞿涯背脊,不管是什么力道,或轻或重,于他而言都是折磨,是酷刑!

他搭在浴槽沿边的手不自觉扣紧,呼吸愈发沉重,放松不了丝毫。

瞿涯绷紧声线,质问道:“你抹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香气熏人得很,自作主张。”

青鸢伺候的手停下,有点茫然。

玫瑰露又不是她带来的,本来就是瞿涯自己浴室里的东西,谁知道他不喜欢花香味,还将东西放在近处啊。

青鸢心里嘟囔,觉得他是没事找事,可嘴上当然不敢反驳。

她低眉顺眼,手上重新拿了块干净棉布,帮他把身上的香液过水拭干净。

两人短暂和平相处,没有剑拔弩张。

青鸢瞅准瞿涯眉梢放松的时机,主动起了新话题:“听闻世子先前向陛下请求,想在京中大办一场庆功宴,以扬国威,振奋军心,可有此事?”

瞿涯眼皮都不抬,大言不惭道:“我的军功难道还不配一场庆功宴?”

“自然配得,自然配。”青鸢忙给他顺毛,语气温柔着又说,“只是世子始终犹豫吉日的选定,庆功宴自上月初开始筹备,到今日已过四十天,仍未有确定的准信,下面干活的那群人日日不敢松懈,实在辛苦。”

其实两人心里都有数。

瞿涯就是刻意拖延,目的是让这场庆功宴,挡住他老子娶妻的事。

毕竟官宦人家的普通嫁娶,哪有举国贺庆他的赫赫战功重要?

他的这个法子,既成功挡了他老子的道,也顺便挡得陛下开不了相劝的尊口。

青鸢对此一边恨得牙痒痒,一边又不禁佩服他的多谋手段。

瞿涯听出她话中有话,仰头闭目,慢悠悠回:“你可知晓,我们在战场拼过几次命?流过多少血?每个能活着回来的兵士都是好汉,前线鏖战艰辛,人人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如今好不容易凯旋回京,这场与民同欢的庆功宴当然不能马马虎虎,敷衍了事。”

青鸢沉住气,听他继续。

“所以,不管是宴会整体统筹,还是细节微末的安排,甚至小到喝什么酒赏什么曲,我都要一一确认过。如此,准备时间自然要长些。”

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敢说自己完全没有私心?

青鸢有求于人,耐心劝说道理:“世子的庆功宴当然不能敷衍,但宫廷礼部已经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哪怕再细微的地方,如今应该也确认得差不多了。刚刚世子提起那些跟随你出生入死的兵士,我想他们争得军功,回乡后肯定早早与家人报了喜,然而庆功宴迟迟不至,说不定附近的邻里街坊会议论闲话,猜疑他们冒领功劳,故意吹牛说大话。”

瞿涯蹙眉:“谁敢?”

青鸢看着他的脸色,继续说:“世子心慈,抚恤下属,肯定不愿见他们受这般委屈,如果庆功宴能尽快定下,风风光光大办一场,自然堵住了那些想看笑话人的嘴,劳苦功高的兵士及其家人也能真正地扬眉吐气。”

瞿涯:“你操心的事真不少。”

这话,不知是夸她还是损她。

既能理解为欣赏她的思虑周全,也可以认为是,讽刺她的多管闲事。

青鸢带着笑意,奉承着他说:“没有,我只是设身处地为大家想了想,世子行事比我考虑得周到,心中一定早就有数的。”

瞿涯没回应这话,默了默,另起话题。

“上次见面,你不是问我身上伤疤有几处吗?今日给你机会,自己来数清。”

青鸢笑容一滞,明显怔了下。

瞿涯好整以暇看着她道:“两次机会,若你数得对,我便答应你,庆功宴七日后办,不再往后延拖。”

青鸢眸光瞬间一亮,几乎不敢相信对方竟这么轻易松了口。

她口吻急切问:“当真?世子一定说话算话。”

看她激动的模样,瞿涯觉得好笑,他缓缓点了头,答应说:“算话,你可以慢慢数。”

得了他的保证,青鸢整颗心都快速跳起来。

瞿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人,不会把规矩坏在她这里,而且数伤疤不算什么难事,他是有意给她机会的。

她心里顿时觉得瞿涯千好万好,先前偷偷说他那些坏话,真是不应该。

青鸢垂目凑近瞿涯身侧,视线仔细掠过他背脊上的每一处。

沿着肌理,细细数过。

背上一共两道深痕,一道浅印,算作三处伤疤。

青鸢心中记下,又去检查他的左右手臂。

只右臂有一道伤,这是第四处,至于左臂,光洁并无瑕痕。

青鸢做事谨慎,还担心瞿涯臂上水光晃眼,容易忽略细微,于是大胆在他臂上摩挲了遍,确定没有异样手感,才终于放心。

检查完水上明面的,青鸢动作迟疑,犯了难。

瞿涯下半身还都浸在水里,她如何去数那些地方?

“世子可洗好了?”青鸢想等他出来,擦干净,再去数。

瞿涯启齿:“这几日公务繁忙,身子乏得很,我想多泡一会儿,解解疲累。”

青鸢紧张问询:“那我等世子泡好出浴后再数,可以吗?”

瞿涯目光冷睨上她,恃强开口:“给你半柱香时间,你若数不出来,我刚才的话收回。”

青鸢当即着了急,慌乱不知该怎么办好。

瞿涯适时好心提醒:“你可以,下水。”

青鸢水杏似的眸瞪圆,讶然看向瞿涯,见他眼底尽是玩味与趣意,指尖轻抖了下。

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更何况,再坏的情境她先前都想象过了。

青鸢褪下外衫,身上只披单薄的里衣下水。

玉石铺就的浴槽到处都光溜溜的滑,她脚下一个不慎,没踩稳,猛地朝前扑去。

若扑到别的地方,肯定是狠摔,预想到这样的惨烈结果,青鸢毫不迟疑地腰身一歪,直冲冲地往瞿涯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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