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雨夜。
冰裂纹窗棂外,是大雨打在芭蕉叶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夜色如墨,黑沉得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转眼天幕间划过一道闪电,似要把天地劈开。旋即“轰隆”一声巨响。
地动山摇。
震得李妙善耳膜有些发涨。室外寒意阵阵,而殿内却是温暖如春。蒸笼上正燃着上好的银丝碳,博山炉阵阵熏香袭来。
她正身着里衣躺在床上,面如芙蓉眉眼如波,白嫩如玉的肌肤吹弹可破。
可到底难掩一身病气,正小声咳嗽着。碧荷候在旁边人都急坏了,怎么药还没呈上来?
再耽搁下去姑娘肺都要咳坏了。
李妙善心口咳得有些发疼,眼泪不自觉落下来,忽觉她这一生可悲可叹。
娘亲自生下她就血崩离世了。父亲在她三岁时拜为明威将军,镇守边关。
怎料两年之后康居入侵,父亲为抵御外敌身先士卒,血染西域。
独留她一个孤女在世间,即使后来得姑母眷顾去东平侯府寄居,也改不了寄人篱下的悲惨命运。
以为日子得以安稳,将来不求嫁入高门,只求一贴心温柔夫婿,与他举案齐眉,为他生儿育女。
怎知却落到谢枢手中?想到这个疯子,李妙善拳头捏得越发紧了,眼泪更是汹涌澎湃。
碧荷见姑娘哭得快喘不过气,忙将人半扶起来小心拍她后背为其顺气。心疼安慰,“姑娘莫哭了,仔细哭伤了眼睛”。
心里也觉得大人行事不妥。像姑娘这样的娇娇人儿,合该捧在手里含在嘴里,怎能将人囚禁在这深郊别院呢?
可一想到他把谢家上下百余口人杀戮,又觉得他做出什么事都正常了。这人简直就是恶魔。
待喝过碧荷递过来的一杯热茶,李妙善才缓过气来,小声问道,“大人可曾回来?”二人上次见面已是半个多月前,她听见丫鬟婆子们私底下嚼舌根说谢家满门被杀戮。
而罪魁祸首就是她的枕边人。
她心里恨啊,谢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姑母作为谢家主母又一向宠爱她这个侄女。这叫她如何咽下这滔天恨意?
当晚李妙善趁他熟睡,悄声拿起簪子准备刺入他喉咙。这个动作她私底下练过千百遍,可真正到那一刻手却发抖起来。
父亲一直教她善良正直,可如今她手握利器准备刺入一个男人的脖颈。
谁知男人倏然睁开眼睛,眼里俱是怒气与不可置信,借用巧劲把她手中的簪子夺下,胸膛气得起伏不定。
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穿上衣服连夜离开了京郊别院。
自那以后守在她身边的人更多了,发簪利器一律被没收,为了防止她自寻短见,茶杯瓷器也清理了不少。
碧荷摇摇头,“大人不曾回来”。李妙善微微松了口气,不回来就好,她巴不得这人一辈子也不要来。
因为每次来都是为了那件事,他走后的第二天自己总会下不来床。
看着窗外的雨幕,她内心更是凄凉,满肚子委屈无人诉说。
碧荷看着也心疼,怕寒气染姑娘身子,忙起身去关窗。姑娘身子本就不好,又整日这样伤神可如何是好?
心里也叹一口气。安慰道,“姑娘,您把心放开些吧,奴婢看大人心里也是有您的,这里的吃穿住行哪样不是最上等的?何不趁现在大人心思在姑娘这儿,努力讨大人欢心将来生下一儿半女,后半辈子也有个依靠……”
眼看灯烛有些暗,她又起身去挑烛火,火苗跳动了一下,燃得更旺盛了。
李妙善眼神也冷下来,淡漠道,“此事你以后休要再提,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会讨他的欢心怀他的孩子?我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说着又开始咳嗽起来,眼中俱是恨意。
碧荷手忙脚乱给她端茶顺气,心里害怕,怕姑娘说什么不该说的惹怒了大人,连累她这个小小的丫鬟。
谁知妙善越咳越急,最后竟咳出血来。殷红的血落在洁白的锦帕上,如红梅点点。
李妙善小心抚摸着上面的血迹,心中莫名松快起来,是从未有过的解脱。她虽不通医术可也知道,她这个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碧荷见姑娘都咳出血了,声音都带上了哭意,急切道,“怎会这样?太医不是刚来把过脉象吗?怎的病情还加重了?”
要是姑娘有什么三长两短,依大人的性子必不会放过她这个贴身丫鬟。
跑过去冲外面大喊道,“姑娘咳血了,快去请太医!对,快写信给大人汇报这里的情况!”
门口那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脚未曾移动半分。碧荷看得气急,大声骂道,“大人可是让我们好好照顾姑娘,如果因为你们几个而耽误了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这话落下,侍卫才有些害怕。前些日子虽大人常常到访,可如今大半个月没来了,谁知那女人是不是失宠了?
况且吴嬷嬷是大人身边的老人,常常跟他们说大人对李姑娘不过是一时兴起,心中并无甚情意。
他们才敢这样放肆。现如今碧荷姑娘说的一番话倒点醒了梦中人,管她是不是失宠,不还是大人的女人?到时候大人怪罪下来,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看着急匆匆跑出去的二人,碧荷才准备关门,又想起一个时辰前熬的药,忍不住骂道,“药这么久了还没熬好吗?姑娘身子要出了什么三长两短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吴嬷嬷幽幽的声音传来,“碧荷姑娘好大的口气,这人还没死呢,你倒在这儿呼三喝四起来了!”
碧荷一见是吴嬷嬷,眼里也恭敬起来,堆着笑意道,“嬷嬷哪里的话?在这京郊别院有嬷嬷管着,谁敢大呼小叫?”
吴嬷嬷是大人身边一直伺候的老人,大人对其甚是看重,轻易得罪不得。
吴嬷嬷冷冷哼一声,手里的药递过去道,“快给姑娘服下吧,省得药凉失了药性”。
“奴婢听嬷嬷的”,碧荷笑着接下,转身进屋了。吴嬷嬷也跟在身后,嘴角吟着一抹笑意。
很快又消失不见。
“姑娘,快喝药吧”,碧荷把药放在一旁的梨花木桌上,小心把李妙善扶起来。
她有气无力,想着不过将死之躯,喝不喝有甚区别?
可到底抵不过碧荷苦苦相劝,终于一饮而尽。黑得发苦的药从喉咙苦到心里,让她小脸都皱起来。
心中却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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