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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第 85 章

身畔那人宛若山岩倾覆而来,兀自岿然。陆千景沉思,不等他回答,恍然道:“看来是我出的钱还不够多。”

她身子软如游鱼,灵活地从暗影钻出,正欲唱价,耳畔呼吸急促扑来,她听到他问,“......你好熟练啊?”

不知何时开始掌声连绵不绝,人稀稀落落散席,陆千景眉尖一抽,现在那瓶子是谁的?隐约听见几声“阔气”“小姑娘都这么......”“败家”“假的吧,这是把国库搬来了?”

“恭喜姑娘。”拍卖师捧握着瓶子,笑吟吟走到他们跟前。

陆千景道:“那瓶子是我的了?但是......”她羞赧垂首,眼睛聚焦在脚尖一片。

空气沉默着。

“你不会没钱吧!”

又是一阵死寂。

陆千景羞涩抬眸:“不过......我有个法子,”她接过瓶子,一手握颈,一掌垫底,诚恳道,“珠宝古董可以典当,你这瓶子那么值钱,肯定也能拿去当,你在这等我,我换了银子再来。”

“谁放进来的!没钱来这捣什么乱。”

拍卖人气得一连咳喘,“拖出去。”偏门刚出了半个身子的白面书生急急调转回来,挥手让几个仆人退下,“唉,别急啊。”

陆千景道:“不是说这瓶子包治百病?你用它装上水,再寻个病人,如果那人喝下之后病愈,这钱我便付你。”她满意地看到门口人流停滞。

“你......胡闹!”拍卖人气得更厉害,手颤抖着拽住书生,“治病需得长年累月,岂是一日之功,上头真正值钱的是咱们方大人的真迹。”

陆千景心头一乐,怎么又来一位大人?见的大人多了,她倒不怵,而且姓方的还缩头缩脑,若非手臂被人揪着,早恨不得跑到八百里外,看样子不太可怕。

江映这会竟笑了:“方大人的真迹我有一沓,本来想当废纸烧了,看你那么喜欢,不如直接交换吧,就换这个瓶子。”

“这怎么能行?要么拿银子过来,要么一起去报官!”

拍卖人连跺着脚,扭头看书生,书生讪笑,面泛绯红。陆千景毫无征兆道:“这个瓶子,最多四两,你看着办,爱卖不卖,这种把戏,你以为能骗得了谁?有本事现在我们跟着这些达官贵人一起出去,看他们躲在哪面墙后领佣金!”

她眼睑低压,长直的睫毛根根分明,眸子忽转,沉沉投向大门,这种阴沉,把玩笑的气息冲得一干二净。

声音在高耸的穹顶回荡,门口成堆的人群脚下窣动,宛如野草破土。

“你们!唉,拦住他们!”

四散分流要去探个明白的人,被仆人拦住,这一栏犹胜千言。而堂上,巨大的紫檀屏风后钻出一个人,来人面容清癯,拍卖人一见他,目光淬亮。

“白先生,你看这群人!一定要狠狠收拾他们。”

白竺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投向陆千景,半晌道:“让外头那些人快些走。”

“你姓陆?”他问陆千景。

“是。”

白竺道:“我刚才在里头就听人说了,我与你父亲略有交情,陆姑娘远道而来,是来砸我的场?”

陆千景心下骇然,寻思白竺大约在胡说,他所说的交情顶多是点头之交,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对面萍水相逢的交情都已拿出来卖弄,别人明显妥协,她自不会咄咄相逼,“白先生说笑,只是不知白先生为何要做这一出戏?白瓷已经很有名了。”

真的不需要一场虚假的拍卖自证身价。

“别乱打听。这瓶子送你了,事关重大,但请姑娘不要外扬,免得,引祸上身。”

白竺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目光冷峻扫过一圈。

“白先生,晚辈绝不会到处宣扬,但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白竺道:“你说。”

“这个瓷瓶是青釉瓷,不是最有名的白瓷,能不能让我自己挑个白色的,要是能挑最新的就好了,能不能去砖厂里挑?”

白竺冷冷地看她,不语。

白竺走后,江映感到陆千景指尖微凉,“他怎么了,好像很生气?”

陆千景镇定道:“因为,我刚才提了个不情之请。”

江映:“......”

砖厂放置原料、模具、还有未来得及烧制的瓷胚,若让行家进去走一圈,怕不是一目了然,不消多时,便什么都心知肚明,回头赶紧照着配方样式抢先做出成品,岂非被人抢了先机。

因此厂房重地,绝不可让外人轻易探访。

她道:“白竺是怕我们窃了他商机。”

“江兄,要是没有别的事,我也先走了?”

“方大才子?”江映眉心紧蹙,“方殊,你居然也在这。”

短短一瞬,对面脸色明显不好,他神色嬉笑,却莫名有一种左左躲右闪的慌乱,“诚如所见,闲居家中,无聊得紧,这不,随手画两笔就被人看上了,我送你的你还不要,当真不识货。”

他搔了搔头,笑了一声,“早听说你来了,好巧啊,请你们吃饭?”

“你真的认得他?”陆千景打量前头那个身影,听旁人对他称呼,想必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混出名堂见了故友却不谈笑,步履匆匆,似要把他们甩掉。她把江映往后一拉,“你们两个认识吗?”

“认识,三年前在京中认识。”

“他也是赴京赶考的?考中没?”

大约是高中了,别人都称他作方大人,兴许和谢诚相似,会考试,旁的琴棋书画也拿得出手,做官之余,游山玩水、广交好友,偶提一笔字画就能收获一群狂热拥趸。

江映却低声道:“不好说。”

“这也能不好说?”

“他考了两次。总共九年。”

“啊?”

“他曾是本省解元,当年才二十出头,最喜留宿青楼,听说那些女子从不收他的钱,甚至还要贴钱请他过来写诗作画,教她们弹琴......”

不知怎的,陆千景觉得江映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劲,“我又不喜欢诗画,也不喜欢弹琴!”想起弹琴她还瘆得慌,“喜欢听人弹琴的是你吧?”

“哦?”江映玩味笑道,“那陆小姐是喜欢听箫?”

“你说这些干什么,说点重要的。”

“他少年得志,家境优渥,红颜相伴,自然心高气傲,他北上赶考,四处招摇过境,结交花魁,还要写诗相赠,有一次喝醉了,扬言必中一甲。”

“这么张狂?太招人眼红了吧。”

“是,许是遭人记恨,又因其确实写过不少艳诗,被人参了笔轻浮,惹得先帝厌恶,故而触落。中间停了好些年,直至先帝去世新皇登基,才再次入京赶考,也就是我那一科。可惜时运不济,不知是今上记着先帝不喜此人,还是文章不佳,总之仍是没中。”

行色匆匆的人流中,方殊站定,转了个头,笑吟吟道:“这里,去不去?”

青楼临河的雅间水粉又烈又浓,三人坐定,未等江映开口,方舒抢先道:“我现在就这样,给达官贵人做幕僚,哪家好混就留在哪,混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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