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是口罩时代结束后的一年,平凡中不平凡的一年。
网络上对于23年的总结,罗列许多关键词,逃出大英博物馆、openai巨变,pdd市值超过阿里国际,海底捞科目三,哈尔滨火出圈,董宇辉事件,citywalk,还有,世界是个草台班子。
很多年后宋槐回忆起来,仍然记得他们那晚看夜场电影,在芸芸众生里,她和温诚只是微不足道、渺小不起眼的存在,他们也是别人生活里的背景板。
他们到华州市区后,进了万达影院。
临近新年的深夜,街道车流尾灯漫涌如金浆,灯光通明中又点缀着红灯笼,人群经久不散。宋槐买了电影票,一桶奶油爆米花,和他并排坐在电影幕布前。
影院内人也多,基本座无虚席,他们在第七排,往前看去黑压压一片。
宋槐看了他一眼,捕捉出他灵魂中的乐观,正常人发生追尾从交警大队出来后,应该气得几天睡不着。
而温诚到底是温诚,他反而兴致勃勃看电影。
那时的宋槐并不晓得车祸真相,只是问他:“修理费大概多少?我明天从银行取钱。”
温诚看着大屏幕里的消防安全广告,对她皱眉,“不用你给钱,你缺钱,我不要你的。”
“我不缺。”
宋槐绷直后背,欲想直视他眼睛,“我可以贷款。”
“宋槐,”温诚反驳宋槐,“你来劲儿了是不是,早告过你了,不用你花钱,哪个人愿意让女朋友花钱。”
说到“女朋友”,宋槐没话说了,一来因为逃避,二来是电影快开场,前排大哥回头看了眼她,那眼神仿佛在说:小情侣上外头闹别扭。
温诚似乎拿捏到了宋槐的豁口,找到可以令她柔软的东西。
她始终倔强,他便一直无赖。
大屏幕亮光赫然提高。
她借这光发现温诚的疲惫,他眼底血丝比上午更明显,下巴还显出泛青胡茬,他应该非常累,连续加班后还要跑长途,半中间被追尾,对方肇事逃逸,但骨相好的人总占优势,脸色再差,利落的五官总能撑起他一张好看的脸。
温诚察觉到她的目光,侧目看宋槐,刚要张口,宋槐食指竖到嘴边,示意他安静。
电影属于悬疑烧脑类型,但温诚太困了,所幸靠椅背睡过去,睡前还不忘握住宋槐的手,任凭她怎样挣扎、挣脱,他都和她十指紧扣。
十指紧扣的状态下,温诚彻底睡着。
他好累。
宋槐趁他熟睡要松手,却被他攥得更紧,这男人到底是不是装样子?
不清楚,只是她心里那片湖被投掷一颗石子。
水波荡漾,泛起涟漪。
他手指比她长一截,指甲修剪整齐干净,冒出一个个白月牙,冷色调皮肤上,血管根根排布,掌心的生命线一直牵到腕边,宋槐懂点儿手相,她小时候经常给别人看,现在仔细替他看,是个命很好的人,事业线有两条。
只可惜感情线断断续续。
-
温诚带着宋槐回落脚之处。
这是他2023年第一次住父亲家。
房子是高层,温诚给他买的,家具陈设简简单单,阳台养了只油嘴滑舌的鸟儿,有时会说几句流里流气的京片子。
老头是个豁达潇洒的人,和他非常像,上次回来还是22年春节,他除夕坐飞机回家,带着年货敲门,他爸看电视入迷了,愣是让他在门口等了五六分钟,他送金银饰品,翡翠珠宝,这些老爷子都不要,摆手说不喜欢。
父亲是个物欲不高的快乐老头,六十多岁精神矍铄,依旧钟爱去各地游山玩水,也算完成韩利初没有周游遍世界的遗憾,而温诚不同点在于,他什么都有要求,他的物欲在和快餐经济增长速度同样横行霸道,他要钻石,要名牌,要五感刺激,更要追求自己所喜欢的。
他很大胆。
他从不是懦夫。
温诚边上楼梯边评价自己,他这人永远绷着劲儿,从不向谁低头。
——除了宋槐。
“你带钥匙了么?”
“密码锁。”
“你还记得么?”她问。
“我想想。”
密码是他亲手设置的,但此刻他刚睡醒,还困着,大脑处于宕机状态,两人在门口站了十分钟才进去,进门后他换拖鞋,回头一看,宋槐像只呆头鹅站楼道呢。
他都没功夫笑话她,摆手让她进门。
宋槐在外面就开始脱鞋,穿袜子进屋,踩在灰色大理石瓷砖上,她站姿端正,边界感十足,太有分寸却又让温诚不自在。
“过了玄关直走,你晚上住那儿,帮你搬行李。”
宋槐推开他,“我自己来。”
客厅灯打开,宋槐按他说的走过去,门推开,看到屋内干净整洁,但没什么人气儿,一看就是他不常住,床头柜上摆着两个玩具,宋槐虽然不看也认得,是奥特曼,瞧着有些年头,温诚正朝她走去,“再给你换床被子。”
“不麻烦,就这样吧。”她很客气。
温诚靠着门,替她把卧室灯全打开,“火车票买了几张,有没有我的份儿。”
“没有,我一个人可以,你过年不回家么?我可能在内蒙待几个月。”
“不能跟着?”
她摇摇头。
“给你丢人了?”
俩人眼下顶着黑眼圈,都强装清醒闹别扭,温诚哪里是妥协的人,立马打开手机订票,执意要去内蒙看看,商务座没了,买的是站票。
他无所谓,站车顶上都行。
订上票,他垂眼扫见床头柜摆放的奥特曼,这不是迪迦,他已经忘了名字,应该是老头搬家时把他童年的“阿贝贝”一并带来,而如今二十多岁的他却觉得幼稚,他摆脱了不成熟的精神寄托,要不然多跌份儿啊?温诚一把握住玩具,随手塞进书柜里。
仅一秒的窘迫,却被宋槐实打实捕捉。
她没再说什么。
只是有点艳羡,毕竟她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比起温诚,她更像个野孩子,那时她带着妹妹,怀里抱着小小的人儿,打开电视看动画,那会儿有卡酷卫视、金鹰卡通和少儿频道,金龟子,红果果绿泡泡。
妹妹看到西游记和葫芦兄弟,就特别开心,妹妹想拥有玩具,宋槐也愿意给她童年阿贝贝,可惜钱不够,要吃饭,要缴水电费,要生活,她实在没余力去负担了...
“睡这里行不行,不嫌弃我吧?”
温诚抬手指了指整齐洁净的床,玩笑似的问了一句。
他喜欢深色系,所以当时整个房间装修布置,都按灰黑色渐变着手,当时老爷子以为他会经常回,谁晓得他去外地上班,且定居。多年来他习惯了相处模式,互不干扰,各自生活,他心无旁骛工作赚钱,温政国也想不到催婚那茬,他在努力抑制父亲身上老一辈人的特色思想。
她当然没意见,展开行李箱拿洗漱用品,她带了很多,洗衣液,洗发水沐浴液,甚至有洗手液。
“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宋槐睡前习惯穿那件纯棉白短袖,虽然领口已经洗泄了,但贴身,这是她的阿贝贝,不过拿衣服时不小心扯出内衣,黑色那件儿,她趁温诚不注意偷偷塞回去。
“你耳朵红什么,”他问的很戏谑,“脑子里想什么声色犬马的东西呢。”
“你怎么还不走。”宋槐有种被揭短的恼怒,敌对的说,“管得真宽。”
“神经病,”他真无语死了,“怼我好玩儿是吧,我一句你十句。”
宋槐看他疲倦的样子,心顺势软下来,语气柔和,“晚安。”
这回温诚不理她了,瞪她一眼调头离开。
温诚可不是受气包,他可厉害着呢,他这辈子碰过最硬的石头就属宋槐了,母亲去世后,他吃的苦头全来源于她。
只有主卧才配卫生间,宋槐这家没有,她缩进被窝,竖起耳朵听外面动静,等彻底安静,她就去刷牙洗脸。她习惯偷偷跑卫生间洗漱,小时候如此,长大住火锅店也一样。
她来望海第一天,物价高到惊掉下巴,酒店动辄五六百一晚。
她起先住地铁站,后来是青年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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