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古堡氛围,暗红色的软绒座椅,俊美的男女主演。他们定的位置在靠前,然而只有茜子在认真看音乐剧。
她头一次知道《歌剧魅影》的音乐剧,演绎得如此还原。就连剧情发展到,魅影因嫉妒拉乌尔和克莉丝汀,割断灯的绳索,都完美复刻。
缀满整整几千粒莹黄珠灯流苏,和三四圈大颗发光炮灯的巨大的吊灯,真的从剧台上方坠落,与后面的红色幕布形成强烈对比。
音乐里的风管琴拉得又急又快,与下落的节奏相同。
人性本能驱使,坠落的风声袭来,她想闭眼,又舍不得。看那灯摇摇晃晃坠到底稳住,心里那股被拧麻的劲才散。
她新鲜看到这样场景,也就没关注靳汀和他的朋友在做什么。
他们也的确不甚上心,直到散场,没有一人提及音乐剧的话题。一直没和茜子说过话的女生Tina,反倒是询问大家:“你们要不要来搓麻?老地方打。”
大家在统一答应后,都沉默了下,走廊内互相回看,显然发现人数问题。四男三女,哪里凑得了两桌。旁人没开口,靳汀自然的破冰点明:“再叫点人?”
而后他才问她:“你要来吗?”
算是邀请函吗?
一群人出剧院门了,不知是去开车还是乘地铁,极有默契地一同往前走。
茜子迎着街道的凉气,轻搓胳膊给自己添点温度:“可以的。”语毕,她抬头,夜色凉薄,繁星闪烁。
顾虑什么呢。
在纽约只有她一个人,晚回家不会挨批,父母不会在家等她。她也已经成年,可以背负所有自由和责任。
就在大家低头敲手机Call人时,靳汀补充:“Aria也来。”
一群人的动作基本都停下,情愿的意思溢于言表。都是熟人,凑成一块场子,眼下加一个新人都够多,何必再带上旁的来。这时候晚上十点半,该在家加班的加班,该搞科研的搞科研,该玩的都在自己地盘上热完场子了。
林茜子看到这场景反而皱眉,他们这反应就说明人够。麻将她也算会打,但她记得是要四人一桌才对。
那个时候,父亲喜欢打麻将,盘了个麻将店下来做副业,凭母亲常问他赢多少输多少,茜子就知道他也不止做店主,定然是自己也凑进去和朋友打的。
她小时候和朋友打扑克牌,问过父亲怎么打,父亲都严词拒绝,叫她这辈子都不许碰赌。更别说麻将了,看都不让她多看。
后面他出国,麻将店就给了母亲经营。母亲没有打麻将的爱好,因着人脉笼络他们生意依旧不错。有时候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也会叫她来帮忙。她难免有看到,耳濡目染倒混了点门窍。
七个人剩三个,难道他们麻将还有什么新玩法,是她不知道。
她想着想着,步子沉了,脆生生喊住靳汀:“等等。”她才想起最重要的事。
他寻她的声音,自人群后面回了头,林茜子盯着靳汀眼波温柔的眼瞳:“你们…”
她怕别人听到,走近他,踮起脚,话头勾走了他耳朵紧贴不放,说得小声,越来越小声:“……”
似梦中呓语,在他耳边吹了遍,靳汀没听清,有点疑惑,眉头轻抬,看小姑娘一脸为难。
茜子焦急得忍不住咬牙,她总不能说“赌”。可一时间也找不出个合适的词,就像个用电子支付久了的人,再捏着纸做的钱,只能憋出“纸钱”二字。
她翻找曾经在麻将店端茶倒水时,客人几句琐碎的对话。几秒钟后,茜子终于有头绪:“你们是打几点?”
似乎是下注会说的话吧。她这样想完,又恨自己方才就想不到“下注”二字。
靳汀看她边摸胳膊边说这话,知道她冷,然而他的风衣衣角只是擦过她脚腕,他忍不住笑:“麻将有几点之分?看到的禁赌广告片,不能乱套用词啊。”
她心凉,脸热,羞怯,气恼。
果然,临时想出来的,不靠谱。
但靳汀这第一反应,并非反驳他们不下注,就是要动真金白银了。
路面烫脚,她绝望又烦躁地往前走,心里默念赌博该死。父亲不让她碰赌,她就是坚决不碰的,不因为谁的劝导,她本身就对这件事敏感。
靳汀看出她的顾虑,阴影如水覆住她半边身子:“没事,我给你出。”
茜子吓得有点腿软:“我牌技很烂。”
他像在把她往下拉,拉到个不为人知的底,声音飘忽地咬耳朵:“一晚上十来万块钱而已。Aria觉得我出不起?”前面说得轻巧,唯独最后一句,语调偏高,是在强调。
说完,他还故作认真算一晚能打几局。数学专业的人,就为这种小事情仔细算起账来,各个数字在她身边念得缱绻滚烫。这绝对是他的恶趣味。
但茜子已经无暇听他每局的预估数额,只当天书在耳边过一遍。
她无比清楚,她不打不是因为筹码多少,而是这种东西,一旦下了注,就会有瘾。
这刻命运绝对在她身上开了个窟窿,她的身体,空得呼呼作响,风一吹,吹成交响曲。她不如不答应,不如刚刚就找借口不去,不如…
不如说,今晚的邀约,就是个没有回头的开始。还有后悔药吗?
她移开话题,小心翼翼地移:“多出来三个人也能打?”
被她话头咬住的耳朵逃跑了,靳汀略微抽远与她对话的距离:“我们打的日本麻将。”
他的头发也被风吹乱。茜子看过去,他被发丝遮住了眼睛,让她琢磨不透。
林茜子阖上眼,摸着胸口处成了麻团的心脏:“…日本麻将?我好像不大会。”
她这话半路出来确实有点得罪人,但是事实。她不会打日麻,也不想下注打牌。她不后悔,孰重孰轻,她能分清。如今小钱不必在意亏欠,数额高的倒必须要有合理名头。
这朋友关系,他们真是做得越来越过火了。
靳汀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喜怒难辨:“嗯。”
她心更凉,不知他想做什么。
她跟随人群走到停车处,Tina有车在附近。橘黄色的车,显眼招摇,和主人Tina的真丝领巾衬衫搭在一起,居然也显得和谐。
一辆车坐不下那么多人,剩下的去了靳汀那车。她上Tina的车,看中控台上的储物盒,还放着个玻璃瓶,里面插两束绣球花,紫白花瓣交汇。香薰味道萦绕,白花香,她镇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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