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陆离老家回来后,呼延的病征减轻了许多,她配合吃药、治疗,见到陆离的次数越来越少。
一周后经过医院的检查和测试,呼延被宋殊接回了小院做后续的康复疗养。
呼延没有住回她以前的房间,宋殊带她住进了C栋三楼的那间空房里。
房间的布置和那层楼的其他房间一样,空间里没有一件尖锐的东西,窗户最多只能打开到一个手掌那么宽,她站在窗前,可以看到小院的一切。
那张秋千一直没有人再去坐,但上面也没有再盖住落叶,每当有叶子落上去的时候,都会有人把它打扫干净。有时候是封筝,有时候是宋殊,有时候是吴措。
小黄豆每天都会来,向晚星在临走前把剩余的画纸和颜料笔都送给了小黄豆,小黄豆拿着画纸到呼延的房间,坐下就开始画画,也不说话,一画就是半天,直到吃饭的时候,再收拾好画纸离开。
呼延就坐在他旁边看小黄豆画画,小黄豆的画画天赋没有他的记忆力那么好,他画了几个月,还是只会画火柴人。
呼延有一次说,不然我教你画吧,我虽然没有星星厉害,但还是能画点花草树木的。
小黄豆淡淡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画自己的火柴人。
吴措没有再做小院的志愿者,应该说,他没有再签志愿者的合同,他的时间自由起来。
他仍旧住在小院里,以租住的方式。
吴措回到了自己之前的工作节奏,每日出门采访、调查,但始终在枥城附近的城市。他晚上会回到小院,去呼延的门口站一下,偶尔会进去和她聊几句。
时间过得很快,春去秋来,又到了一个新的冬天。
“你说今年的冬天会下雪吗?”
在吴措准备走时,呼延忽然开口。
吴措说:“可能会吧。”
“真的?”
“这个冬天比往年都冷,正月会有一波寒潮,可能雪会在那个时候下。”
呼延盘腿坐在床上,说:“我这次一定要下去淋雪,你一定要把我叫醒。”
吴措说:“好。”
吴措走后,呼延慢慢走到窗前,给那扇窗户开了一道很小的缝隙,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
她触摸着窗台的温度,感觉今年可能真的会下雪。
“墓碑上你离开的时间是在春天。”呼延偏偏头,对着身边的人说。
陆离抬唇,对她点了点头。
“枥城的一年四季都是春天。”她说,“我在这里已经看了很多的春天了。”
陆离安静地看着她。
“陆离,等我们一起种的桃花树开了花,我就去找医生,用催眠疗法忘记你了。”
陆离没有说话,他抬手抚摸着呼延的下巴,抚摸着她的脸颊,抚摸掉她落下的温热的泪。
“我知道我生病了,可是我就是能看到你,我还是觉得你是真的,怎么办呢。”
“可是我不应该让这么多人为我担心,整天围着我转。我妈为了我,辞了她努力了半生的事业,小黄豆每天都要来确认我没有发病,吴措,他也不应该被困在这个小院子里。”
陆离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
“对不起。”她将头抵在陆离的胸前,抽泣地颤抖着。
“没关系,真真,没关系。”
陆离将她拥在怀里,他的胳膊轻拍着她的背后,缓慢地,一下又一下,像哄睡婴儿的母亲,温柔地、耐心地,轻拍着。
呼延在陆离的怀中睡着,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她看到房门的玻璃上趴着一双看进来的眼睛,在看到她睁眼后,脑袋立马缩回跑开了。
呼延从床上下来,快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对着走廊喊:“王小果,站住。”
王小果脖子一缩,双脚忽地被钉在原地。
他没想到呼延的房门没有上锁,竟然是可以打开的。王小果僵硬转过身来。
“过来。”呼延冲他招招手。
王小果夹着两只胳膊,一步一挪地走回呼延房前。
“你跑什么?”呼延用手摸了下王小果的脑袋,将他新剪的头发弄乱了,王小果也不敢提出异议。
“我有、有事。”王小果结巴道。
“什么事?”
“我要……”王小果干巴巴咽了口唾沫,眼睛骨碌一转,说:“我要回去写作业了。”
呼延笑了下,“这次这么听话呢,还没到开学,就准备写寒假作业了?”
“新班主任很凶,就和你一样……”话说到一半,王小果停住了,他不安地抬头看向呼延。
呼延眯起眼睛,冲他做了个佯怒的表情,“嗯?我凶吗?”
“救命啊,疯子——”王小果尖叫着撒腿跑开,喊叫声在走廊里回荡。
“疯子。”呼延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无声地笑了。
叫喊声吵醒了隔壁的老张,张清弛从房间里推门出来,看到呼延走出房门,有些惊讶:“准备出门了?”
呼延一直可以出门,宋殊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就像她当初没有选择把呼延放在精神科治疗,而是花了大价钱买下这间院子,又各种筹备资质开了桃花小院一样。
对于宋殊来说,无论生病还是健康的呼延,最重要的是要开心。
她不愿意把呼延困在那一间小小的格子里,她宁愿每天守着她、看着她,去研究治病的药理,给呼延最大自由下的最佳保护。
小黄豆每天来一个上午,吴措每天过来看她一眼,而宋殊的每个日夜,都在盯着呼延的这间小屋。
呼延知道,所以她一直没有出去。
她知道自己的每一寸风吹草动,都会让宋殊揪一下心,可她已经这么辛苦了。
“是啊,准备出门了。”呼延说。
这次不一样。
她准备往前迈一步了。
呼延下楼碰到的第一个人是封筝,她正拿着一打材料准备往哪送,看到呼延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惊喜道:“呼延,你出来了!”
呼延顺手帮她拿了一半材料,说:“干嘛呀,说的像是我进去了似的。”
“不是,你怎么,”封筝有些混乱,“算了,不重要,你肯出来就好。晒晒太阳,对心情好。”
“是啊。”呼延说。
“那个秋千啊,你不躺都没人躺。”封筝抬了抬下巴指向院子里的秋千,“正好,你要想在那上面晒太阳,我让八哥把桃花树枝砍一些,今年这树不知道怎么了,到了冬天反倒开始长叶子了。”
“不要。”呼延阻止,“就让它长吧,希望明年春天可以开花。”
“你不知道吗?”封筝停下来,“今年树上长出了两个骨朵,用不着明年春天,过年前就能开出来。”
“真的?”呼延愣了下,她把半打材料重新放回封筝手上,“你先自己去送吧,我去看看。”
呼延走向那两棵桃花树,步子很慢,她的心脏砰砰直跳,眼睛不受控制地快眨了几下。
她走到桃花树前,在左边的那棵树的树梢上,看到了两个极小的花骨朵。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无法留意到,这两个花骨朵太小了,太脆弱了,它们长在一节细枝的梢头,随风晃着,似乎随时都可能坠落下来。
呼延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五年了,也是她来小院的第四年了。
这两棵桃树在这里伫立了一千多个日夜,刚好在今天,在她眼前,露出了要开花的迹象。
她顺着这两个花骨朵向里侧看过去,呼吸倏地停住一瞬,眼泪紧接着落了下来。
花骨朵延伸向里的树干尽头,挂着那个书签,上面写着:H&L。
“陆离,是你吗?”她的手伸向花骨朵,轻碰了下,又将手收了回去。
太阳从云后露出,日光照在她的身上,呼延站在桃花树下,默声哭了许久。
宋殊在她的房间向外看着,她看到呼延的肩膀抖动,看到她任由自己的眼泪肆无忌惮淌落不去擦拭。
她看着呼延表情悲伤,又忽然破涕笑出,她看着呼延最后擦掉了自己眼泪,像是和谁做好了约定,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那棵桃花树。
呼延转身的时候,看到了站在窗前的宋殊,她冲她挤出个难看的笑脸,喊了一声:“妈。”
宋殊的眼泪落了下来。
她好像有种感觉,她的女儿,终于要回来了。
……
吴措不在,呼延找封筝问过,吴措早上去隔壁镇的几家非遗刺绣传人那里做采访,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呼延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给他发条消息,发的话要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有点突兀。
所以她点开吴措的头像,只打了几个字过去:什么时候回?
有些话,还是见面说比较好。
吴措采访不看手机,大概要等一会儿才能回她的消息。
呼延没有坐在那里干等,她准备给自己找点事做。
在C栋住着的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把从前宋殊试图教她,但她每次都偷懒不认真学的药方背完了。
呼延打算去宋殊的中药柜,自己配几幅药实践一下。
她往药房的方向走,忽然一个神色匆忙、一步一回头的小个子撞到了她的身上。
“王小果?”呼延一把抓住准备开溜的王小果的脖领,“又干什么坏事了?”
“我、没有!”王小果挣扎撕扯自己的衣领,冲呼延龇牙,“你放开我!”
“一脸心虚的样子,不说实话我就咬你,咬一下你也变成疯子了。”
呼延作势要咬王小果,王小果吓得脚下乱踢,哇哇叫出声来,“救命救命!不要咬我!你这个疯子!妈妈!”
“你妈没空管你,”呼延另一只手制住王小果乱甩的胳膊,“快点说,我给你三秒钟,1、2——”
“啊啊啊我说我说!”王小果哭得鼻涕流到嘴巴,又一下子吸溜回去,他抽抽搭搭地说:“我、我把小黄豆的鸟扔到河里去了。”
“你——!”
呼延气得说不出话来。
小鸟是吴措送小黄豆的礼物,一只绿毛和尚鹦鹉,小黄豆一直很宝贵这只鹦鹉,他每天教鹦鹉说话,自己的口条也跟着流利了不少。
“你干嘛扔别人的鹦鹉!”呼延真想把王小果揍一顿。
“谁让他那只臭鸟骂人!”王小果还觉得自己委屈,“它让我‘滚蛋’,我就让它滚蛋!”
“你……”呼延知道和王小果说下去也没什么成果,她现在担心的是小黄豆。
他这么宝贵这只鹦鹉,如果知道了,很有可能会犯病。
“小黄豆呢?小黄豆知道吗?”
“我当然是当着他的面扔的。”王小果说。
“在哪!”
“就那一条河。”
呼延扔下王小果,急匆匆向河边跑过去。
王小果在后面喊了句:“河面结冰了,我绑绳子扔冰面上了,根本就没事,大惊小怪。”
说完气哼哼跑去找他妈告状去了。
呼延在河边找到了小黄豆,他捂着耳朵蹲在结冰的冰面上,一动不动。
就在他身前,绿色的鹦鹉翻仰躺着,脚上绑着连接绳子的石头,看样子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了。
“小黄豆。”
呼延叫了声小黄豆的名字,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试探着伸脚踩了下冰面,枥城往年最冷的时候,只有在凌晨才会在静止的河面结一层很薄的冰,虽然这冰看起来有一定的厚度,但呼延对于冰面的承载能力并没有把握。
小黄豆蹲在冰面上,他的裤脚下露出一小节脚腕,已经冻得发紫。
呼延攥了攥拳头,将一整只脚踩在了冰面上。
还好,没有要碎的迹象。
她又挪动着脚步向前伸过去,试图用单脚撑着,将蹲在河中央的小黄豆够过来。
但她高估了自己腿的长度,也低估了和小黄豆的距离,她几乎要将两条腿完全劈开,距离小黄豆的胳膊还差一只手的距离。
呼延闭了闭眼睛,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而后一咬牙,倾身伸手猛地向前一抓,手指勾住了小黄豆的胳膊。
“小黄豆,和姐姐去——”
话未说完,耳边传到一道微弱的“咔嚓”声。
呼延感觉到脚下陷了一寸,她意识到情况不对,来不及思考,用力抓住小黄豆的胳膊,将他整个人向着河岸甩过去。
冰面湿滑,小黄豆被拉扯着摔倒,反倒增加了受力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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